正文  第二十章 虛位太傅待君來   加入書簽
章節字數:391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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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時出宮,誰也沒有說話。看杜懷瑾似乎在想什麼,桑橈有些話也不好問,隻好按捺。可這些細微的東西桑蘅又豈能不知道,低聲告訴他道:“沈輕負麼,天生就該是做皇帝的。這舉手投足間,誰不俯首。”
    “便是如此,表兄與他之間真的就……”
    “你當那永成王說的都是真的不成?你表兄的心思別說是旁人,我也不知道怎麼去言說,即便他們中間會有什麼東西也都是大概很久之後的事情,如今想這些不遠麼?”
    桑橈聽了這話總算是有些底兒,不至於被沈執樽一句話忽悠住了。卻看杜懷瑾一個人默默走著,心不在焉似的,也不見疲憊,也不見別的什麼情態露出來。就是那樣子淡淡的,好像所有人過了就過了,與他無關,禁不住又擔心起來。
    眼看就要進了下榻的地方,杜懷瑾停得有些突兀,那目光鎖定這一處,利刃也似。
    這人桑橈不認識的,側頭,看自家表兄那戒備的表情也有些曉得這人必然不是泛泛之輩了。
    “先回去,這兒我足夠應付。”不見半點遲疑,杜懷瑾就這麼說也讓桑蘅桑橈無法反駁。也許他生來就是要擔負著自己親人的命運的,長久了也不覺什麼了。
    那一襲張揚寶石藍,一柄古雅折扇握在手中,明明年紀同桑橈仿若,舉手投足的氣度卻能夠壓得住十個百個桑橈。
    威壓的,久居上位的氣息。眼裏挑著的笑依舊給人親和的雅致,一如那時相見。
    “盟主方才說什麼應付……莫不是不想我在這兒,所以打算隨意敷衍了我?”那人身量小,氣度卻足夠撐起一方天地。
    “祁連徹太子來我夜雨……想必不會單純是來遊玩的。”杜懷瑾早在梟穀相見的時候就已經猜出了麵前這人的身份。
    祁連徹聽他叫破了自己的身份也不驚訝,折扇刷地一收,輕敲手背的時候帶出一派閑適,對杜懷瑾的話並沒有去搭腔的意思,隻是注目於麵前的華麗酒樓,久了吐出四個字。
    “奢華過費。”
    杜懷瑾聽了這話也淡漠以對,因為他知道自己沒有必要為這些京城人士的華貴做絲毫辯解。雲霧莊最常做的事情就是收斂窮苦的乞丐以及無人看管的孤兒,他也很清楚這些人的來源和紈絝子弟的奢靡是有著一定關係的。即便夜雨傳承不過兩代,即便四周依舊風雨飄搖,但沈輕負也不會將自己的時間都花在去管這麼多的細碎事情上。
    “那次一別,我倒是覺也睡不好了。盟主英姿,時刻繚繞。”祁連徹的語氣裏不難聽出真假,但正是因為這樣杜懷瑾才更加有了戒備的心思。
    “如此陣仗,祁連太子想做什麼?”雖則問了,杜懷瑾看起來卻並不關心祁連徹要給的答案。
    可祁連徹似乎很認真,斟酌了片刻才說道:“徹來此是受了父皇之命,親自挑選太子太師。”
    這話說五分,杜懷瑾該明白的也都明白了。
    不得不說,西祁的繼承人人選結構要簡單的多,西祁的王也夠果斷,並沒有給庶出子弟覬覦皇位的機會。嫡長子的名分已經坐實了祁連徹的太子地位。
    既然祁連徹敢將主意打到夜雨來,想必問他西祁國內的師資力量為何不予考慮也是空費口水,杜懷瑾索性不問。
    “這兒人多口雜,徹如此身份自然要避諱一二,盟主請隨徹來罷。既然徹已經打定主意要盟主做太子太師的位置……想必無人可以阻撓。”祁連徹看了看遠處川流不息的紅男綠女,旋即轉身指引杜懷瑾隨自己去下榻的地點一敘。
    “雖無別人可以阻撓,懷瑾自身確乎難以應命。”杜懷瑾此刻開口便推拒了。
    “老師是覺徹誠意不夠,亦或是資質駑鈍不堪教導?”祁連徹心下一驚,卻隻能半真半假去試探。
    “不為別的……懷瑾自身身份早決定了懷瑾不能為他國所用。況且,我並不習慣為人師表。”
    聽杜懷瑾這麼說,祁連徹心下有了淡薄的怒氣:“這麼說,你隻是沈輕負的武林盟主罷了。”
    杜懷瑾也不反駁,隻淡然從他身邊走過。
    “我可以為了此事將你拉下這武林第一人的寶座。我所求不過是一個帝師。即便我為太子時有諸多不便,那麼我做了西祁的皇帝也會將太傅的位置留給你。”
    杜懷瑾並不停,錯身走進了酒樓。
    “如果你留戀的不過是這些金粉繁華……便是為了這位置,我可以替你妝點起來。”心下暗暗想著,祁連徹轉了轉身。
    “你野心不小,敢打我皇嫂的主意。”沈執樽在杜懷瑾出宮後到底還是有些難耐寂寞故而尾隨前來,不想竟撞上了這件事。
    “你就沒有問一問他到底願不願意做那斷袖分桃,任你將這件事說出花兒來我也是不信的。”祁連徹並不怕沈執樽會將自己怎樣,也就有空站在此處據理分爭起來。
    沈執樽本想揮揮折扇,見祁連徹手中正拿著一把仔細把玩著漫不經心,也就不再做什麼,隻危言聳聽道:“我是奉命來抓你的,我皇兄早已注意到你許久了。虧你還敢在這京師大搖大擺,你這不是明擺著告訴我皇兄他治國不利麼?”
    “他治國不利乃是事實,何必怕人評價。”收了折扇,再度環視了京城的金碧輝煌,祁連徹的話中帶著閑散的睥睨。
    “夜雨的路還很長,有時間陪你們玩的。”沈執樽不以為忤,清淡的話語竟向著杜懷瑾靠去了。
    “我在意的也隻有他一個人罷了。”祁連徹聽沈執樽話中意態有三分肖像杜懷瑾,也有了計較。
    故作無奈地攤手,沈執樽吊兒郎當半真半假道:“很不巧啊……我皇兄認定了的皇嫂也隻是他一個。”
    “我竟然不知道何時夜皇有分桃之好。”祁連徹不用想也知道沈執樽的話原是不能都信的。
    沈執樽可不是安安靜靜被數落的主,張揚笑了:“你不知道的事情多了去。再說即便如此也不能武斷地就將他們作為普通的分桃來看,凡夫俗子的眼睛裏自然看不出什麼的。”
    “這麼說你便不是那凡夫俗子之一了?倒是可喜可賀。”祁連徹當然能從沈執樽的舉動中看出其實他並不是太有底氣的。
    “柔芷公主到!”一聲宣告讓祁連徹頗訝異,沈執樽的眼裏也閃過一絲異色,笑了笑攔住那打頭的管事太監。
    “永成王安,我等奉陛下命,帶公主前來宣諭杜盟主起行空桑山。”那太監見了沈執樽自不可簡慢,略說了沈輕負的意思。
    沈執樽摸不著半點兒頭緒,隻打哈哈道:“這麼急?莫不是怕杜懷瑾插翅兒飛了去?放心,我看著,他要走也不是那般容易。”
    這一聲宣告自然也驚動了酒樓中的人,傅長歌暗自忖度自己既然管這一塊兒,出來過問也不算是逾越。她自然是不願有人打擾杜懷瑾歇息的。
    “不知柔芷公主駕臨,多有簡慢還望公主贖罪。”傅長歌知道皇宮中人自然不好想與,早已做足了臣服的姿態,卻忽略了兩個男子看她時候那探究目光。
    沈執樽在一旁看著好笑,也並不去阻止什麼,任傅長歌自由發揮。就連祁連徹此刻也是一臉的好整以暇抱著手臂站在一旁,看熱鬧似的。
    “本宮這次出宮也是得到了皇兄的特許,時間緊迫無法在此多做停留,這位姑娘便同杜盟主說一聲罷。”沈獨歡也不想與自己表兄的人做太多的為難,故此和緩了聲氣。
    “盟主才出了皇宮不久,困倦已極,才抽了空去補眠的。還望公主體諒。”傅長歌稍稍抬頭,實話實說罷了,她想不透其中的彎彎繞也就習慣性地不再去想。雖不耐卻不敢對公主如何,言詞篩選著也極盡謙和有禮。
    這話聽在不同人耳中卻又有了不同的一番境地,祁連徹早已壓下來的怒火隨了這句話又有了些許的複燃趨勢,礙於此刻場景也之後拱手對沈執樽道了一聲告辭,自己輕身離去。沈執樽知道他心中大概是存了不快的也不想再讓他久留,麵子上過得去也就不再追究。這邊沈獨歡聽說杜懷瑾昨夜曾經進宮也是有些惆悵自己未能夠與他及時相見,聽說他勞累更不想多作為難,左右不得法子,隻將眼神停在了沈執樽這位做兄長的人身上看他能否給自己一個主意。
    沈執樽嘴角一翹卻不在乎什麼,徑自走進了酒樓,扔下傅長歌在外不明所以。
    “我替妹妹看看去。”臨走的時候沈執樽這麼安慰沈獨歡,順帶也挑明了自己的身份,傅長歌聽了他自報身份也不敢再做什麼糾纏,隻好由著他去。
    杜懷瑾這邊方才將桑橈安撫睡下,自己又忙也抽不出些許的空去補覺,也就用功力壓了那困倦姑且忙亂一陣,借此也將祁連徹說的這些都做個大概了結,剛起身想泡茶來喝就看到了沈執樽一搖三晃走進來,無奈隻好放下了茶碗。
    “打擾皇嫂還真的是執樽失禮,隻是皇兄有命,雷霆萬鈞似的也不得閑……”沈執樽一向說話的時候東扯西扯從不直說,杜懷瑾早已習慣,也明白沈輕負必然又給了自己新的麻煩事去辦,也習慣了,好脾氣似的點點頭。
    “帶獨歡回空桑山看看想必不是那麼難的事兒吧?”沈執樽這時候才有了些許正經氣兒。誰也不知道懷瑾所表現的到底是不是危險來臨的前兆,安全起見,沈執樽還是決定不再浪費時間。
    “既然是夜皇有命,懷瑾還能推辭不成。”笑一聲將案上溫涼的水胡亂喝了一口,杜懷瑾叫來傅長歌囑咐她等合適時機將桑蘅桑橈送到雲霧莊去,自己整了整穿戴的褶皺灰塵,抬步走出酒樓。
    站在陽光下的杜懷瑾一瞬間可以奪取所有人的注意力。他淵渟嶽峙般站在那裏的時候並不顯得高傲冷漠,白色的衣袍襯托著那若有若無的微笑,一眼望去倍給人親近之感。隻有一些能夠真正看到眼睛裏去的人才會發現那藏在沉靜下的激流,而沈執樽就是這能看出這內含機鋒的人之一。
    “如果陛下不想我繼續幹涉這個案子我也無話可說。”臨走的時候他回頭對站在一旁的沈執樽這麼說。
    “我皇兄不做虧本買賣,大略是不會讓皇嫂清閑的。”沈執樽也不避諱,那言下之意也不過是告訴杜懷瑾他不會有輕鬆的機會。
    “這個稱呼該留給他的皇後罷,懷瑾於夜皇陛下不過是匆匆過客。”在走前還是這麼說著提醒了沈執樽。
    “我以為你早就會習慣,並不在意我叫你皇嫂的。”沈執樽的神色整了,也不再玩笑。
    “我本說要回雲霧莊的。隻疑惑著,他為什麼在護送柔芷公主的人上偏生挑了我。”杜懷瑾難得心平氣和對沈執樽說了什麼,卻又文不對題的顧左右而言他。
    沈執樽隻當他是默認也不再糾纏:“為何不是你?隻有你……也和她一樣有桑氏直係血脈。”
    杜懷瑾聽了他這麼說揮了揮手:“既然是他的意思,我自然不能繼續耽擱。”
    “便麻煩皇嫂了。”又恢複到最初的語氣,說不盡的涼與不在乎的氣息。
    杜懷瑾也不再多做停留,接過了令牌便告辭而去。
    身後的沈執樽回神見車馬轔轔而去,徑自離開,隻留下傅長歌懷揣了一絲失落回轉身進了酒樓繼續忙碌。
    “表兄。”沈獨歡的聲音很是柔和,清水一樣的純。杜懷瑾並不排斥有同樣血統的女子同自己說什麼,暫且放下了沉重的一切無妄掙紮,權且算是給自己個假期了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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