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過了一年，未雪十六歲了，出落得亭亭玉立，又活潑可愛，鎮上不少大戶人家開始找當地有名的媒婆上門提親，屋裏的門檻都要被踢爛了，暮夕瞅著門檻歎了口氣，又婉拒了一家。
    “師父！”還未進門就聽見了未雪嘹亮清脆的聲音，暮夕微微一笑，問：“怎麼了？發生了什麼好事嗎？
    早春的風還有些冷，未雪穿的單薄，暮夕有些無奈，找了件衣服給她披上，未雪抬頭看著他，一臉認真：“師父，夏煬說……說他喜歡我。”
    “哈哈哈……”暮夕忍不住笑出聲來，未雪臉色一變，“師父！”
    “哈哈哈……這你不是早就知道了嗎？就連我和他爹娘也早就看出來了啊！有什麼好意外？”未雪臉色陡然一沉，哼了一聲別過頭去，暮夕忙上前哄道：“好了好了，師父不笑你，說吧，然後呢？”
    “咦？你怎麼知道有然後？”未雪詫異地問。
    暮夕笑道：“你臉上都寫出來了。”
    “我？”未雪忙摸了摸自己的臉，賭氣道：“那你說他說了什麼？”
    暮夕想了想，狡黠一笑，沒有開口。
    “你說啊師父。”未雪催促道，暮夕就是不說，未雪深吸一口氣，無奈的道：“好嘛好嘛，反正我知道你猜到了，他說他娘明天會找媒婆來提親。”
    “哦……”暮夕一點也不意外，平靜的應了一聲，未雪不樂意了，瞪著他問：“師父！你這是什麼意思？”
    暮夕想了想，反問：“你又是什麼意思？答應了他了嗎？”
    終於問到重點了，未雪心裏竊笑，一本正經的說：“我說，隻要師父同意我就答應嫁給他。”
    暮夕淺笑，靜靜的點了點頭，“我同意。”
    未雪當即愣住了，半響，回過神來，呆呆地望著暮夕，小聲問：“師父你說什麼？”
    “夏煬是個好孩子，你嫁給他，我就放心了。”出乎意料地回答，有一瞬間未雪以為自己聽錯了，或者師父是在逗她，可是看著他那雙眼，溫柔又認真，仿佛碾碎的星辰，她癡癡地望著，失聲道：“師父為什麼？你為什麼這麼回答？我想聽的不是這個答案，我想聽你說你不準，你不準我嫁給他，你希望我留在你身邊，你為什麼不這麼說？為什麼！”
    她好像聽到了什麼破碎的聲音，在她的身體裏，崩裂四散，暮夕看著失魂落魄的未雪，眼前一陣恍惚，他緩緩閉上雙眼，往事曆曆在目，良久，當他再度睜開眼時，未雪早已淚流滿麵，無聲的淚水順著臉頰滑落，一滴一滴，悄無聲息，她就這麼瞪大眼睛不敢相信地看著他，他的心狠狠揪了一下，唇角微動，他說：“小雪，你已經長大了，不能再這麼任性，我……我是你的師父，一日為師終生為父……”
    “師……父？師……父！師……父……”未雪的聲音斷斷續續，原來一直都是她的癡想，師父隻是師父，從來都隻是她的師父，“哈哈哈哈……師父，是啊……你是我的師父，你說什麼我都聽你的，因為你是我的師父，你讓我怎樣生活我就怎樣生活，你要我嫁給誰我就嫁給誰，因為你是我師父，是我的……師父……”未雪絕望的閉上雙眼，踉蹌走了出去，屋外風很大，披在肩頭的衣服慢慢落在了地上，暮夕看著她消瘦的肩頭一點一點消失在視線，雙腳卻像灌了鉛一樣沉。
    他不能追出去，他不能這麼做。
    “那我也要做妖，這樣就和師父一樣啦！”
    “我要和師父在一起啊！不一樣的話我們怎麼在一起？”
    “師父，你不高興嗎？你、你是不是不喜歡我……”
    “不喜歡就不喜歡，我聽你的，反正，我喜歡你就好了……”
    一年來，這幾句話一直回蕩在他的耳際，到底是誰的無心，又是誰在假意？隻是每次回想起來，內心欣喜難以言喻。
    啪、啪
    連著兩聲脆響，滿地碎片，一個小小的腦袋咕嚕嚕地滾到未雪腳邊，她看著被摔碎的瓷人，終於忍不住哭了出來。
    幾日後，未雪出嫁了，迎親的隊伍浩浩蕩蕩的從街頭排到了結尾，鑼鼓鞭炮喜氣衝天，四海一家張燈結彩，場麵在謫仙鎮不能說是最宏大，但也非同一般，夏煬一身英氣十足，不知惹得多少人眼紅。
    冷僻的小巷第一次這般熱鬧，未雪坐在轎子裏雙手緊攥著衣袖。
    “師父，你說過你不會不要我，可是到了最後，你還是選擇了不要我……”她沒有叩門，而是靜靜地站在他的門外，她知道，她說的什麼他都聽得一清二楚。
    她說著擦幹眼淚，勉強笑出聲來，又道：“不過我還是最喜歡師父了……嘻嘻……”
    “師父……”
    未雪喃喃，努力讓淚水回流，隻有今天，她不能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