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量變
    時間如梭轉瞬即逝，在又一次春秋之後，他們也步入高三。麵臨畢業的年級，學習自然緊張。兩人幾乎除了放學一起走外就沒什麼交談了，忙碌的學習壓的二人隻顧自己忙自己的。但是每晚劉浦方還是會做那個夢，那個擁抱範欣親吻範欣的夢。如果範欣是個女生，自己一定是喜歡她甚至愛上她了，但範欣是男人自己也是男人。
    五一長假，他很早就醒了。坐起身看著外麵已經亮了的天空，薄霧籠罩著陽光，朦朦朧朧的照進房間。他還沒忘記昨天夢裏，那一身紅裝的範欣有多美，混沌的大腦清晰的閃過一個想法——我是同性戀嗎？他被自己的想法嚇到了，抬手在自己臉上狠狠的打了一下，用疼痛讓自己清醒。
    夏天已是最炎熱的時候，操場上剛剛修剪的草地散發出清香，炎熱中這氣息讓人心涼爽。但是額頭上的汗依然流了下來，畢業典禮不去禮堂偏偏在操場上舉行，學生心裏都非常煩躁，人群擠來擠去。遠處的雲翻滾而來，遮住了陽光，但是帶來了比灼熱陽光更讓人難受的悶熱感。台上校長像是感覺不到這股不適，滔滔不絕講了一個多小時，鬧得台下的學生是哀聲連連。範欣隻是擦了擦額上快掉下來的汗珠，看著手裏的錄取通知和畢業證，想起學長畢業時的樣子。那份熾熱的會燒傷他的感情又在心裏躁動起來，撓著他的心髒，他偷偷抬眼看向另一排的班長，對方似乎在很認真的聽著講話，手裏的錄取通知被捏的有些皺了。
    範欣覺得把自己比作飛蛾最是合適了。在燭焰周圍飛舞，以自己最好的姿態希望燭焰會為了自己搖曳那明亮的身影。或許他煽動翅膀的微風會讓燭光閃動一下，但他也無法靠近，那燭焰的熾熱會將他化為灰燼，那樣他就再也無法陪伴在燭焰身旁，無法欣賞他明豔的美麗。心裏對燭焰的那份愛慕也帶上了外焰的溫度，讓自己不敢訴說不敢表白。他怕自己被焚燒，他怕失去他的光明，於是他閉口不言。
    漫長的講話終於在幾滴雨的到來中停下了，隊伍解散陸陸續續回了教學樓。範欣將有些濕潤的劉海撥拉到一邊，向四周一瞥卻看到了領他不舒服的一幕——柳婷臉上染上些許紅暈，在班長麵前扭捏的說了什麼，班長露出驚訝的神色看著眼前低著頭的女生，似乎要回答。大約是表白吧，範欣猜測，一陣涼意從心尖上湧到全身甚至是指尖。他轉身從熙熙攘攘的人群衝出去，衝出教學樓，衝出人群微熱濕潤的溫度。他將自己暴露在昏暗的天空之下，任由那雨滴砸在自己身上卻感覺不到任何疼痛。身體感覺不到寒冷，心裏卻像是到了嚴冬，被暴雪擊打的留著熱血。那不隻是他的光明，他無法真正得到他的光明而她可以。他仰頭看著天，雲以一種病態的臉色麵對他，盯著他，恐嚇他。
    將臉上的水滴抹去，他睫毛濕潤眼底也積累了血絲。轉頭準備回教室，看到身後一個在等待他轉頭的人——可惜不是劉浦方，而是柳婷。他看著在雨裏狼狽的柳婷愣住了，長發被雨水打濕無精打采的垂下來，劉海也成了一縷一縷的搭在額頭。他走過去，輕聲問道：“柳婷你怎麼了？”怎知靠近就聽到被壓在喉嚨的抽噎聲，“範欣，劉浦方那個混蛋！那個混蛋！”範欣盯著眼前發出呐喊的人，她的肩膀顫抖著，可能是雨的冷，更可能是聲嘶力竭的呐喊帶走了她的力量。他把她拉近教學樓，把她的劉海弄上去，又問：“怎麼了，劉浦方怎麼了嗎？”柳婷哭的更厲害，“他拒絕了我，我三年的暗戀……就這樣……
    這樣被終結了……”她聲音低了下去，像是跌近了低穀，然後回聲一遍遍提醒他劉浦方拒絕了她。“他的理由呢？”他問，“他說他有喜歡的人了，他說那個人我絕對比不上！那個混蛋！”柳婷又吼起來，範欣渾身一顫。“有喜歡的人了嗎……”絕望的感覺在啃嗜他的骨肉，他像是一腳踩入深淵然後一直墜落，沒有盡頭。
    範欣精神恍惚的走回教室，頭發上的水一滴滴的落下；柳婷則是擦幹了眼淚，故作堅強，但是微紅的眼睛還是暴露了她方才的舉動。班長看兩個人一起回來，急忙上去：“你倆怎麼了，幹嘛跑出去淋雨啊，感冒怎麼辦！”一字一字都是急切的關心，溫熱的手掌落在他的肩上，他覺得那麼沉重。“沒事啦！咋說我都是男人嘛！”他揚起一個笑，然後把他的手從肩上打下去。“到是女孩子需要關心啊，交給你了！”他依然眯著眼笑著，怕眼睛裏的血絲被他看到。範欣把他的手放到柳婷身上，轉身走到團支書身邊搶過了毛巾跟團支書嬉鬧。
    班長覺得哪裏怪怪的，範欣的那個笑容那麼僵硬，範欣的肩膀顫抖成那樣……心疼，班長真的很心疼他。身邊的柳婷打了個噴嚏，他忽然回過神趕緊把她帶進教室，給她倒熱水拿毛巾。“對不起。”他說，眼睛卻沒有看著柳婷而是時不時瞥一眼範欣。柳婷盯著那翻滾的白氣搖了搖頭，說：“你喜歡上另一個人了，這不怪你，感情這事我們自己是做不了主的。”柳婷最後一句讓他手上一僵，熱水從杯子裏溢出來，柳婷叫了一聲他才趕忙停下。他一邊道歉一邊拿抹布把桌子擦幹。
    他直起身子，看向遠處用毛巾擦著頭發的範欣。有些東西在默默改變，他和範欣都一樣，情感與命運都在向另一條路轉去。扭曲的未來會給他們一個怎樣的結局呢？大概像是戲一樣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