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二十六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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門鈴聲響起,猶如刺耳的烏鴉叫聲劃破寧靜的氣氛,紀子往門口瞄上一眼,然後看了一眼秀楠。秀楠裝作沒聽見,繼續伏案寫作業。門鈴聲仍然不屈不撓地繼續轟炸秀楠的耳膜,毫無規律的敲門聲如一隻惹人厭煩的不停亂叫的烏鴉,門外的人沒有發出聲音,隻是通過敲門這一形式逼迫秀楠開門。
“不去看看什麼事嗎?”紀子問。
秀楠望了對方一眼,轉過頭去瞧了門口幾秒鍾,歎了一口氣,放下筆,起身走去開門。
“你出來,我有事跟你談談。”母親說。
“有什麼事在這裏說不行嗎?”秀楠有點不耐煩。
“那進你房間說可以嗎?”對方冷聲問道。
秀楠無可奈何地隨對方來到客廳,一邊對母親的行為感到煩悶,一邊對母親找她談話感到疑惑。對方要和她說什麼?秀楠一頭霧水。母親在沙發上坐下,雙臂在胸前交叉,左腿搭在右腿上。秀楠則站在離對方不遠處的附近,等待對方接下來要說的話。
女人直勾勾地注視秀楠,盡管以倆人的角度來看理應是女人微微抬頭看向對方,但女人卻給以秀楠一種居高臨下俯視之感,就像一個公司的老板用眼角去打量一個毫不起眼的小職員。
“還有不到半年的時間,你就要參加中學文憑試了。”女人用塗著紅色指甲油的指尖撓著臉頰,“我和你父親商量好了,你必須留在這裏。”
“這個問題之前已經說過了,我不會聽從你們的安排。”秀楠的語氣變得冷硬起來,表情亦逐漸冷峻起來。
“輪不到你做主,總之你必須留在這裏。”女人厲聲道,擺出一副說一不二的模樣,可這副模樣對秀楠完全起不到任何震懾作用,在秀楠看來這副表情委實可笑至極。
“說完了嗎?”秀楠毫不示弱地反問對方。這種談話全然沒有意義,隻是在浪費彼此的時間。為什麼父母認為她一定會服從他們呢?直到此時還要繼續張口說著令人作嘔的話,莫非他們以為她之前說的是一時的氣話?無論如何她都會離開父母,離開這裏,絕不會聽從父母的安排。
“你!!”女人沒想到對方會說出這樣的話,頓時語塞,小小的三角眼迸射出怒火。
“沒話可說了?那我回去了。”語畢,秀楠轉身準備離去,對方一聲“站住”使她停下了腳步,不過她沒有轉過身去直視對方的臉。
“你以為你能夠離開我們?”女人諷刺地道。
“你以為我不能離開你們?”秀楠冷笑一聲,更加刺激了對方的神經。
女人抑製住內心不停蔓延開來的怒氣,這份怒氣如烈火般燒灼她的身心,讓她有點透不過氣。她盡力控製住自己的情緒,不想總是三番四次地被對方氣得失去了理智,如一個精神病人一樣在屋內大吵大鬧,仿佛腦袋有問題的人才是她。
“我再問你一遍,你確定你真的要離開這裏?”她無法接受秀楠這個想法,更不容許對方將這個想法付諸於實際行動。秀楠可是她的女兒,她為秀楠鋪好了以後的人生道路,對方唯一要做的便是乖乖地聽從她的話一步一步地走完今後的人生,而不是對她表示質疑與反抗。
這樣的秀楠簡直令她無法接受,同時令她感到陌生無比。為什麼小時候的秀楠和現在的秀楠相差如此巨大?猶如兩個不相幹的獨立的人,以前那個乖巧聽話的秀楠早已一去不返,好似從這個世界上消失了,取而代之的則是叛逆古怪的秀楠,不停地與父母作對。
為什麼會出現這種情況?女人百思不得其解,連丈夫也摸不著頭,他們對秀楠的變化感到震驚,又感到失望、無奈與憤慨。這真的是她的女兒秀楠嗎?究竟問題出現在什麼地方?她認為自己對秀楠所做的一切都是對的,沒有存在錯誤的地方。子女聽從父母的話不是天經地義的嗎?父母為子女安排以後的人生道路不是很應該的嗎?
為什麼秀楠就不願意聽從她的安排呢?她一直以來都那麼為她著想,從來沒有想過要指一條死路給她走,她盡最大的能力讓她以後的生活過得舒舒坦坦,少點風波與荊棘,難道這也有錯嗎?為何秀楠就不懂得她的苦心呢?為何她不去理解她呢?
“你是不是真的要離開我們?離開你自己的親生父母?”女人站起身來,將問題重複一遍,語氣更加激烈了。
“是。”秀楠毫不猶豫地回答,語氣堅定得不可搖撼,“我要離開你們,離開自己的親生父母,任何一切都阻止不了我。”
“你會後悔的!秀楠,你會為你說的話而後悔!!”
“後悔的人是你們,絕不會是我。”秀楠不再理會對方,回到房間,留下臉色蒼白、麵容扭曲的母親一人在客廳。
女人跌坐在沙發,雙手捂住臉。秀楠的絕情比任何一切更使她心碎,在她的心中劃出一條血口子,她能夠清晰地感受到這道傷口的痛楚,還有怒火在毫不留情地燒灼這條傷痕,令她痛苦萬分。尤其是秀楠親口說出要離開她的時候,更是將她推進了無底的深淵。
開著暖氣的客廳讓人無法感到一點溫暖,甚至比室外的寒冷天氣更加寒氣逼人,令人冷徹心扉。究竟要用什麼辦法才能留住秀楠呢?到底要怎麼做對方才不會離開她呢?如果丈夫在這裏的話情況可能會好一點吧,可丈夫出差的日子比待在家裏的還要多,因此照顧秀楠的主要責任還是落在她身上。
幾個月的時間稍縱即逝,很快就會迎來中學文憑試,然後填報誌願。她究竟要怎麼做才能讓秀楠不離開他們呢?女人苦苦思索,在一片空白的頭腦尋找出口。出口終於呈現在她眼前,一個迫不得已的方法浮上腦際。
這個方法對秀楠而言已經不能用殘忍形容,以前她和丈夫為了逼迫不願意上學的秀楠回校,便采用了這一方式,換來的是欲要自殺的秀楠,令當時的他們心驚肉跳,最後她和丈夫向秀楠妥協,以後不敢再以這一方式逼迫秀楠。
如今到了火燒眼眉的關節上,她可能不得不再次用這個辦法來威逼秀楠,不,是必須要用!她們之間業已沒有商量的餘地,秀楠的毫不退讓隻能讓她采取這一方式。假若還會引發上一次的情況發生,那麼她會竭盡全力阻止秀楠,更何況她沒有百分之百相信對方有這個膽量去實踐自殺這一行為。
捂住臉的雙手離開,露出陰鷙狠戾的神情。逼她采取這一辦法的是秀楠,換言之,這是秀楠的錯,而不是她的錯。她會兌現剛才的話,讓秀楠為自己的言行徹徹底底地後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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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態度真是堅決呀,真的沒有商量的餘地了?”紀子挨著書桌,雙手在桌麵撐著。
“從來就不存在商量,哪來的商量餘地?”秀楠在椅子上坐下,拿起筆在指間轉動。
“真的沒關係嗎?也許你這一次的離開,可能就是永別了,即使那是親生父母也沒關係嗎?”
秀楠盯視紀子的臉,然後伸出手用筆尖戳了戳對方鼻梁上的雀斑,“這種父母,不見也罷。”
紀子微微睜大眼眸,對方的回答明明在她的意料之中,但她還是略感吃驚,這種話從秀楠的口中說出來就像鑰匙對不上鎖孔。這樣的話她不是第一次聽,她和秀楠第一次做愛的那晚,對方便說已經失去了與父母再次見麵的必要,即在對方心中,不見好過見。
秀楠對父母沒有感情一直以來都作為事實附著於她的腦中,她已將此當做客觀現象接納下來。她曾就此規勸對方,但對方隻報以微笑,把她的話當做耳邊風。因此她以後再也不談起這個問題,亦不再對秀楠進行任何有關於這方麵的勸說。
說到底,她不是秀楠,沒法真切實在地體會秀楠的心情。一個人是不能夠完完全全地體會到另一個人的感受的。所以紀子選擇尊重對方,隻要對方認為這樣做並沒有問題,那麼盡管這樣做就是了。
她吃驚的原因隻不過是覺得這樣的話與秀楠的為人不太沾邊,她印象中的秀楠不太像是會說出這麼絕情的話的人,但人總是有多方麵的脾性,此時的秀楠不過將藏在體內的另一麵表現出來罷了,她理應不吃驚才是,怎麼還會情不自禁地驚訝呢?真是個莫名其妙的現象。
“如果你覺得這樣做能使你感到幸福的話,那麼就這樣做好了,一直做下去。”紀子笑道。
“不認為我是一個無情的人?”
紀子搖頭,“不存在無情與有情之說,至少我認識的秀楠與無情一點都不沾邊。”
秀楠勾起嘴角,再次用筆尖戳了戳對方的雀斑,“你這隻紀子也真夠奇怪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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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再過幾個月,你們就要參加中學文憑試,這次考試關乎於大家以後的人生命運,因此我希望你們能夠將自己的目標寫下來,要考哪所大學的預科,然後朝著這個目標努力奮鬥。”班主任將一遝白紙遞給講台下的第一排的同學,要求他們將每一張白紙派給每一位同學。
在派發的過程中,班主任繼續道:“大家務必要根據自己的實際情況進行填寫,雖說目標要高於現實,但不建立在一定的實際基礎上是不會實現的,所以要客觀一點。”
“秀楠,你的目標是什麼?”旁邊的男生問。
還沒等秀楠回答,前麵的女生轉過身麵向那個男生,道:“不要說這種笑死人的話好嗎?就她那成績,也能考預科?”說完還睥睨了秀楠一眼。
“也對,像秀楠這種人,和大學完全不沾邊嘛。”
周圍的同學聽到倆人的對話,不禁低聲笑了起來。短發女生聽到身後傳來笑聲,轉過頭去看,隻見發笑的那幾個人都是圍繞在秀楠周邊,這幫混蛋肯定又對秀楠說了些什麼!短發女生握緊拳頭,忍住想要上前揍那群人一頓的衝動。
紙片陸陸續續地派到各人手中,不少學生先是作一番思量,然後動筆寫下自己心目中的理想學校,成績名列前茅的幾位學生一拿到紙片則不假思索地寫下自己的目標,似乎這個目標業已牢固清晰地盤踞在心中,無需作多餘的思索。
短發女生盯著雪白的紙片,她對自己未來的路有了大致的想法,中意的學校也有好幾間,不知道能否同時寫幾間學校,從中取舍其一的話勢必有點困難。對了,不知道秀楠的目標是什麼?她的注意力從自己頃刻轉移到秀楠身上,對方會寫哪所大學呢?坦白說,她倆的成績相差得有點遠,很大可能對方的目標和她的不一致。但她私心還是希望能夠和秀楠上同一所學校。
她往秀楠那邊瞄了一眼,對方拿著筆在白紙上寫了幾個字,然後放下,連紙上的內容都不作第二遍檢查,仿佛對自己的目標堅定不移,無需作其他修改。這更加激發了短發女生的好奇心,秀楠的紙片上到底寫了什麼?她一定要好好地問對方。
“秀楠,你寫了什麼?給我看看吧。”旁邊的男生想要搶過秀楠桌上的白紙,被對方眼疾手快地拿在手裏緊緊攥住,秀楠冷冷地看了男生一眼,對方冷哼一聲,嘲諷了幾句,不再有多餘的小動作。
放學之後,短發女生與秀楠一齊下樓梯。“秀楠,今天的紙片上,你寫了什麼?”
“離開定中。”
“什麼?”對方露出不可置信的表情。
“離開定中。”秀楠重複一遍。
“你要離開這裏?”對方的聲音提高了許多,引起了四周的人的注意。
秀楠做了一個安靜的手勢,“有什麼問題嗎?”
“為什麼要離開?”短發女生走到秀楠麵前,阻止對方前行,“為什麼不留在這裏?”
“因為沒有留在這裏的必要。”秀楠聳聳肩。
“啊。。。為。。。為什麼?”短發女生一臉詫異,完全理解不了對方的話,她隻知道自己不希望秀楠離開,她還想和秀楠上同一所學校。
“說起來很複雜,反正我不想留在這裏。”
“可是。。。”她不知道該說些什麼,無形的塊狀物堵住胸口,她沒想過秀楠竟然會有這種想法!“我。。。我還想和你上同一所學校呢。”
秀楠先是一愣,然後莞爾一笑,一手搭在對方的肩膀,“抱歉,這個願望恐怕不能實現了。”
“你真的下定決心要離開這裏?”不知為何,她有種想哭的衝動。
秀楠鄭重地點頭,“沒錯。”
短發女生垂下眼簾,不發一語。
“你怎麼了?”秀楠擔憂地問。
對方搖頭,盡力抑製泛上眼眶的水汽,連聲音都帶了幾分顫抖,“沒什麼,我們走吧。”
秀楠見對方低著頭,一直走到門口前倆人都沒有發言。不知道短發女生在想什麼,為什麼自己離開這裏的事能夠帶給她這麼大的反應呢?她不太明白,對方的表情非常傷心,像是遭遇了不好的大事。她希望對方能夠盡快振作起來,比起傷心的模樣,她還是喜歡看到對方明朗歡快的樣子。
倆人在門口分手,朝不同的方向離開,秀楠牽住紀子伸過來的手,另一手推著自行車,前往回家的方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