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十四章 故事中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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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長絕一大早醒過來,發覺自己竟是趴在桌上睡了半夜。活動了僵硬的身子,打了半個時辰的坐,收拾好自己簡單的行李,下樓。
路過鬼的房門時,他的腳步頓了一頓,隻思索了一瞬,便決定不去打擾臥病的鬼。
離開客棧的時候,夥計還在後廚忙碌,鬼應當還在睡覺。兩盞燈籠在店門口搖蕩,上麵的字跡和當初一樣秀婉,他不由想,鬼生前也應該是這樣秀婉的。
對麵的大娘一大清早已經支了攤子,擺上了瓶瓶罐罐。拇指大小的瓷瓶繪著粗淺的藍花,瓶口處隱約有暗沉的紅色痕跡,沒來由的就想到鬼手上的一圈紅繩。
“小夥子,買胭脂嗎?新磨的,香得很,送媳婦最好。”大娘招攬道。
沈長絕想到鬼最初抹了薄薄一層脂粉的樣子,覺得不甚好看,搖了搖頭。
大娘本是看大清早沒什麼人,找這個道士打趣,沒想到道士竟若有所思的樣子,不由喃喃道:“什麼人啊,道士也思春……”
沿著小道向城北走三裏,便是鎮上的土地廟。土地廟建了有些年頭,自然也就破舊。平日裏人們有個三災兩病的,也不興拜土地,都一股腦去了報恩寺上香。這土地廟倒也清淨,所以鎮上的道觀毀了以後,老道士和小道士便住在了這裏。
老道士不知到哪雲遊去了,廟裏隻剩下個小道士。
沈長絕進廟的時候便看見穿著灰色道袍的小道士坐在蒲團上,雙手捧著道經,低眉靜靜看著。廟裏雖破舊,內裏卻不髒亂,桌椅書冊均放得整整齊齊。
“無量天尊。”沈長絕道,“在下龍虎山沈長絕。”
小道士仍是捧經看著,如同未聞。
沈長絕又高聲說了一遍,小道士還是沒有反應。
沈長絕向前走了兩步,到了小道士的身前,俯身看那本書。不過是本再尋常不過的道德經。
小道士猛然抬頭,似乎這才被驚擾,神情肅穆,眉頭緊鎖:“你是誰?”
沈長絕見他木然的神情,倒也不掛懷:“在下龍虎山沈長絕。”
小道士生的眉清目秀,大大的雙眼,尖尖的下巴,隻是眉毛太濃了些,壓得眼有些冷,嘴也抿得太緊,顯得下巴尖得有些鋒利。
半晌後,小道士指了指地上的紙筆,吩咐道:“寫。”
沈長絕揮筆寫下“龍虎山沈長絕”六字。
小道士盯著紙看了會兒,方開口道:“我師父雲遊去了,我又看不見你。有什麼事,你過些日子再來找他。”
沈長絕有些詫異,這麼好看的一雙眼睛,居然看不見?
“我也聽不到你。”小道士似乎看出了來人的疑惑,忽然伸出手向前一推。
他出手迅速,沈長絕躲閃不及。低頭的瞬間卻看見小道士的手並未觸到自己的身體。或者說,他的手直直穿過了自己的身體,而自己毫無所察。
小道士鎖眉道:“看到了吧。常人於我,如同無物。”
沈長絕在書中見到過這種描寫。如同鬼不特意顯出身形,常人便見不到,聽不到,感覺不到,有些人因為先天魂魄的殘缺,也感覺不到其他的東西。他在《三元會證》中見到的例子即是,河內李某,自幼對樹木無感,出門動輒撞樹,時人以其愛樹,譏之樹癡。後遇道士張某,補上其先天缺失的一魄,方見鬱鬱蔥蔥。道士張某即龍虎山初代天師,有緝逐魂魄之能。
欲辦些事,在廟中借住幾日,可否?沈長絕在紙上寫到。
小道士收起紙筆,一板一眼道:“師傅不在,你可睡他的褥子。我每日用度有限,你若住下,飯食自理。”
沈長絕見他將紙筆收了,知其不欲與自己再談,便也在一旁盤腿坐下了。
一大一小,一默念,一翻閱,竟是無比和諧。
在土地廟中一住數日,小道士起初對沈長絕不聞不問,直到有一日沈長絕見他對著書中一頁思索良久,徑自拿了紙筆指點,兩人之間這才時不時有了交流。
你能感應到我。沈長絕寫。這絕不是無意間的巧合,他不止一次看到小道士刻意停下身形,等自己先走過。這道士說常人於他如無物,未必盡然。
“你身上道器的氣息太重。”小道士嚴肅道,“我雖感覺不到你,但能感到罡氣。”
這些罡氣啊……沈長絕笑笑,下山前師父特意留給自己,說是隨手捎上姑且防邪魔入侵用用。但那個看似不正經的老頭子,自己何嚐配過一樣半件道器,不過是愛護他們這些徒子徒孫又拉不下臉說罷了。
說說你的師父。沈長絕想了片刻,寫到。
小道士擱下手中的道德經,皺眉思索了許久。不過他平日便一直皺著眉頭,也看不出是不是在苦惱。
“師父是個有故事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