禁狐卷 第四十二章 枉修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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再躍一步,他便看清了來人--滿衣公主!心裏一歎,這丫頭真是不依不撓,竟然追到了這裏。
未及停下,滿衣便大嚷大叫,“啊哈,總算讓我找到你們啦!”
三人同時停下落地。甄醉沉著張臉,眼珠子上下翻轉打量著滿衣,仿佛初次見麵般提防。“你這狐崽子是怎麼找到我們的?”
滿衣走過去挽熙月的胳膊,“你們往南走,本姑娘往北走,能不碰見嗎?”說完她笑嘻嘻地盯著熙月。
甄醉插腰道:“別給我耍嘴皮子,老實交待,你到底是怎麼跟蹤我們的?是不是在熙月身上放了什麼監視法器之類的?”說著,一雙手便從熙月腦袋摸到腳底,癢地熙月直往後躲,卻什麼也沒找到。
滿衣反唇相譏,“你個遭老頭,我還沒問你跟蹤我們做什麼呢?”
甄醉哼一聲,“臭丫頭,你不就是企圖……”他將最後一個字拖得極長,卻不再往下說。
滿衣聽後羞得兩靨生紅,罵道:“你這糟老頭說什麼呢!我才沒有……沒有……”說著,她悄悄瞥了一眼熙月,觀察他是什麼表情。
甄醉皺了皺眉,心想:莫非這丫頭真隻是簡單地喜歡熙月而已?他剛才那句話有意試探滿衣的動機,滿衣卻當他是在暗諷自己有意於熙月,因此紅了臉。
熙月見這兩人又是一副水火不容的架勢,又想到此番前去少林寺,倘若祖玄師父仍是不肯透露,以甄伯伯的性格,難免會起衝突。況且,目前狼族正在追殺自己,狐族海棠垂野不知葫蘆裏賣的什麼藥?多半也不是好藥!自己身為妖族,在人界遊走,處處都是敵人,滿衣跟著自己實在太過危險。思及這些,他不禁喟然,對滿衣截然說道:“你不能跟著我們。”
滿衣睜著雙無辜的眼睛,“為什麼?”
熙月反問道:“你又為什麼要跟著我?”
她頓時語塞,最後也反問一句:“你還不知道我為什麼跟著你麼?”一雙大眼直視熙月。
熙月輕輕一歎,不做答複,轉身便走。他忽然間意識到了,或者,他也是在逃避。他不得不承認,自己與滿衣指尖似乎在逐漸超越平常的友誼或者兄妹之情。然而,他心裏卻始終隻有一名女子--闌珊。愛就是愛,這與她是否是潛伏於人界的狐族公主無關。
滿衣怔怔立在原地,與其說她是被熙月忽然冷冰的姿態凍結,還不如說是她被自己方才的一番話嚇到。她望向遠方,仿佛是在望著另外一個無形的人影。
甄醉同樣被這突變的氛圍驚到,他跟上熙月,再一次離滿衣漸行漸遠。
兩人禦起輕功,往嵩山奔去。一路上熙月一言不發,甄醉雖知之不詳,但大抵猜到是年輕人的風月事情,也不多說話。直到少寺山下,才說道:“熙月,你熟悉少林寺,你說,光明正大地走大門呢,還是偷偷摸摸地翻圍牆?”
熙月一笑,道:“祖玄師父修為極高,不論如何,咱們一旦踏足少寺山,他老人家立馬便能察覺。這樣說來,走哪個門都是一樣的。可寺中還有許多高僧,為了省去不必要的麻煩,咱們,還是翻牆吧。”
甄醉笑道:“嘿嘿,你說的是,走大門太也沒意思,還是翻圍牆比較習慣。”
說笑著,兩人騰躍上山,片刻後已經來到寺外麵。然而一到這裏,兩人同時感到兩股浩瀚靈力從寺中湧出。
熙月認得其中一股是以祖玄師父的靈力為主,卻不知另一股是誰。心中暗道“不妙!”急忙向寺中衝去。
甄醉也隨之往靈力來源奔去,他每前進一步,便感到迎麵而來的靈力強了一倍。其中一股綿柔而蒼勁,另一股卻於剛硬中透著陰森,莫非是……想到這裏,他也加快了腳步。
兩人過了穿堂,便見地上橫豎躺著無數少林弟子,許多屍體均是i支離破碎,顯然是被極霸道的刀氣生生斬斷了肢體。熙月心中愈發不安,這還沒到靈力源頭,卻已經感到靈力如疾風驟雨般拍打著自己的兩頰,和師父交手的人究竟是誰?
兩人又飛至一個廣場,地上同樣鋪滿了血肉模糊的屍體,似乎還混雜著少林寺外的人。隻見屍體間的石磚裂開了一條縫,直通殿內,仿佛被一柄巨斧砸開一般。
熙月大步跨進殿內,裏麵早已一片狼藉混亂,一尊十尺高的金佛隨著地上的裂縫被劈成兩半,一左一右兩隻眼睛盯著自己,仿佛在悲憫歎息。金佛身後的一麵石牆也破開了一個大洞,刺眼天光直射進殿內。透過大洞,可見不遠處兩道光芒,一金一綠,交織混雜在一起,難以分辨裏麵到底發生了什麼。
熙月喊道:“師父!”握著無間刀衝了過去。
甄醉見眼前這股刺眼的綠色光芒,頓時緊鎖了眉頭,他落在熙月身旁,冷冷說道:“他便是狼千秋!”
熙月心中一震,隨即明白過來。狼千秋想在自己和甄伯伯之前找到祖玄師父,以阻止自己找到父親。
光芒中央,正鬥在一起的兩人聽到聲音,都停下了身法,急驟的靈力狂風這才隨之歇止,可光芒依舊刺眼。隻見空氣中的絲絲靈力不再被疾風撕扯,緩緩聚回在一起。一左一右分別納回祖玄和狼千秋身上。
熙月見祖玄身上金光環繞,身旁立著四名老僧,想必也是祖字輩的高僧。五人圍成一圈,腳下踩著若隱若現的金蓮法陣,一尊同大殿內一般高的金佛盤坐在陣上,將五人罩在其中。但見金佛麵懷慈祥,不怒自威。
與之相比,狼千秋身上雖然也冒著騰騰靈力,在巨佛麵前卻不免顯得矮小。
“沒想到,”狼千秋道:“還是慢了一步。”他望向祖玄,“你們這幫禿驢,修為倒也了得。”
熙月這才注意到,祖玄師父和那四位高僧身上的袈裟已經破爛不堪,透過金光,仿佛有些淡紅色的血液塗在袈裟內的黃袍上,顯然已經戰鬥多時。再看狼千秋,卻嚇了一跳。原來,他身後起起伏伏布滿了綠色靈力,仔細一看,竟是一雙雙眼放綠光的狼眼!狼頭下,有的是狼身,有的是人身,摻雜不齊,幾乎占滿了空地的一大半,仿佛一支浩大的幽靈軍隊。不聲不響地,已經將包括熙月甄醉七人圍了起來。包圍圈越來越小,熙月看得更加清楚,這軍團中不光有狼人,還有許多身披鎧甲的人類或是狐族。
甄醉凝眉道:“這是……蠱魂術!”
“蠱魂術?”熙月問道。他隻聽說過這種邪術,沒想到竟真的存在於世。
祖玄及四位大師聽聞,均是合十歎道:“阿彌陀佛!”
這蠱魂術,顧名思義,便是操縱死者亡靈。狼千秋召喚出多少亡靈,便代表他殘殺了多少人。眼前這架勢,少說也有四五百人。
“難怪,”祖玄道:“方才見到了不少故人。良兒,”他望了熙月一眼,忽然改口:“熙月!”接著,他將目光重新聚向狼千秋,一副欲語還休的模樣。
熙月聽了祖玄這一句話,心中莫名地難受起來,除了一句“師父”以外,也說不出其它話。他低頭沉吟一會兒,忽然抬頭說道:“師父,弟子幫您驅敵!”
祖玄左側的一位大師說道:“狼施主,眼下貧僧五人合力,也敵不過狼千秋。你願意出手幫忙,當然是極好的。可是……”說到這裏,他忽然笑了一下,仿佛豁開了去,“罷了,狼施主,現在你想要走,恐怕這狼千秋也不答應。”他又看向甄醉,“這位妖族施主,看樣子,也是站在我們這邊吧?”
甄醉左右手齊出,召喚出九匹大狼,答道:“正是!”
那高僧又是一笑,道:“好,那勝算就又多了一分。”
祖玄見師弟連笑了兩聲,心中大為不快,眼下寺中弟子喪命者不計其數,自己座下兩大弟子清難清苦也不幸斃命,他竟然還笑得出聲。遂說道:“祖幽,別分了神。”
祖幽收斂神色,他深知方丈師兄數十年來身居少林寺方丈,為了三界穩定,是時時勞神,刻刻憂心,儼然變作人界掌門人,於參禪正業卻不免停滯荒廢。因此,他也不像往日清修時說些“有既是無,生既是死”之類的佛理。
祖玄這句話下去,廣場上靜默無聲,不再有人說話,氣氛頓時緊張起來。
與狼千秋這般一族之王過招,隨時都有命喪黃泉淪為蠱魂術傀儡的危險,絲毫馬虎不得。熙月閉上眼睛,體內狼妖聽見呼喚,瞬間送出靈力,將熙月全身包裹起來。
這次,狼魔大概也深感對手之強,不再保留,也不想著侵蝕熙月意誌,如此一來,熙月竟不再感到意識渾濁。體內靈力越積越多,將他抬至空中,綠色靈力纏繞成筋絡,筋絡再填充成透明肢體。隻聽“哢哢”似骨頭生長之聲,瞬間,空地上除了金佛外,又出現了另一座半人半狼,手握無間的龐然巨獸。
熙月也是第一次見到自己這種形態,他不禁四下望了望。動了動手腳,巨獸的手腳也隨之行動。遠遠望去,仿佛一座巍峨大山正在緩緩挪動,而身旁那尊金佛便如倚山而建的金漆巨像。
甄醉往右側躍開,罵道:“臭小子,你要踩死我這老骨頭嗎?”
熙月忙挪開一步,抱歉道:“對不起啊,甄伯伯。”
祖玄五人一同抬頭,凝望這與太陽齊高的狼魔巨人,不約而同地想到一個人。時代更迭,想不到二十年後,竟然在此又一次見到這不可思議的術法--枉修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