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為，她是……”說著，她忽然頓住，“罷了，罷了，也許……她也已經不是……”
    “幽夢姑娘，有話不妨直說。”尤良道。
    “還有什麼好說的，”這時，她將百年來積在心底裏的事情傾訴幹淨，頓時輕鬆坦然起來。她撚下一截柳條，拋進湖裏，“你不是降妖伏魔嘛，我害死那麼多人，你理應殺了我，客棧裏那些人都是被我殺了之後，再讓他們去找你的。我是鬼魂，白天你看不見我，隻有每夜子時，月陰之力最盛的時候，我才會成形。對了，忘記告訴你，李孤雁和尹不平也是我殺的。”
    “什麼？”尤良大驚，“是你殺的師娘？她……她和你無冤無仇，你為什麼要害她？”若換做其他人，他恐怕早動手了。可眼前的女子此刻看起來是那麼地溫柔沉默，他的語氣竟然是猶豫的。
    “唉，”幽夢忽然調皮起來，全然不知人命關天，“其實呢，我一開始隻想殺尹不平的。我早就看他不慣了，正好那天他害死你爹娘，我就路見‘不平’，拔刀相助，把他腦袋削了下來。可是，我忽然感應到李孤雁不知怎的醒了過來，我隻好一並殺了她。”
    “你走了就好，為什麼要殺她呢？”
    “不殺她的話，驚醒尹施慧，我可就小命不保嘍。”她一掩嘴，“不，是小魂不保。”
    尤良見她一副事不關己的模樣，心中生出一股憤怒，赫然召喚出無間刀，架在了她的脖子上。
    她重新安靜下來，一眼也不瞧脖子上鋒利的刀，無間就是因她而煉成，她熟悉這股寒意。“生死又算得了什麼？”她微笑，“我終於有點兒理解晨霧說的話，有些事情，到了最後，真的已經微不足道。你殺了我吧，我已經想開了，你是你，晨霧是晨霧。這個世界上已經沒有晨霧，而我，也沒有活下去的意義。”她眼神迷離，“我也早就死了，就在晨霧說出那句話的時候，我的心早就死了。”
    聽到這裏，尤良說道：“不，你錯了，你一直都在欺騙自己。我在你的幻術裏看得清清楚楚，晨霧並沒有負你。”
    她嬌軀一顫，看著尤良。
    “我不知道自己到底是不是晨霧的轉世，但我明白，當他得知煉成無間需要你來祭刀之時，就已經下定決心離開你。他這麼做都是為了你，即使城外敵軍逼近，即使他可能因此而命喪妖族。而你卻不懂晨霧的心意，那個黑衣男子教你的咒語，依我看來，不是什麼清心咒語，而是幻術！你對晨霧念咒，他就中了那男子的幻術，後麵的事情，包括爐火前晨霧對你說的那番話，都是黑衣男子操縱他所做的。我在夢裏看到，那男子當時就站在晨霧身後。”
    幽夢黯然低下頭顱，淚水在空中浮動旋轉，然後低落在湖麵上，蕩起漣漪。尤良忽然想起那日山口處為自己傳輸靈力的紅衣女子，她的眼淚也是幽異地懸浮在空中。原來，那並不是闌珊，而是幽夢！
    隻見幽夢忽然痛苦地抱住頭，“我不知道，這些我都不知道。我也沒看見什麼黑衣男子。”
    “不，幽夢，”尤良道：“你看得見的，你明明清楚一切，可你卻在故意逃避這一事實。因為你無法承受離開諸葛晨霧的痛楚，所以才不自覺地強製自己遺忘這些細節。告訴自己是諸葛晨霧負心，這樣你就可以少一分內疚，少一分自責。百年來，你其實一直都在欺騙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