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醒來，阿或頂著兩團黑眼圈，呆呆地坐在床上，神色困頓到天都快要塌下去的模樣。
    我很是奇怪，迷迷糊糊地問道，“你這是在做什麼？”
    阿或神情懨懨地道，“失眠。”
    這可是了不得的大事！我掀開被子坐起身，認真地探了探阿或的脈搏，發現其實我不會把脈，隻能幹焦急地問，“哪裏不舒服麼？”
    “困。”
    很簡潔的一個字生動形象具體明了得表明了他此刻不舒服的程度。
    我隻好沒辦法，道，“那你再睡一會唄。”
    “失眠。”
    “那你想幹什麼？”
    “困……”
    我撫了撫額，這無限死循環的對話，我簡直懷疑阿或是不是設置了自動回複功能。
    我陪阿或坐了一會，外頭的太陽開始爬到頂端，我擔心司命醒過來，讓我吃不了兜子走，隻好不舍地道，“我得走了。”
    阿或拉住我的手，憂愁地盯著我，眼底下那兩抹陰暗越發明顯，痛苦中帶著幾分滑稽。
    我忍著笑無奈地道，“那你想我怎麼做咧？”
    “昔漾和溯甄都走了，就在昨天晚上。”阿或輕輕地道，“以後我就是一個人了。”
    我的笑容僵住，“你是說，昨晚……”
    雖然已經有心理準備，但還是一時讓人接受不了。
    “你陪我回去一趟可好，我不敢單獨去見他們。”阿或的語氣近乎哀求，淚水在眼眶中打轉。
    我的心裏好像被融掉一樣。
    涼風瑟瑟，席卷著枯落的竹葉，在林中蕭條紛飛。竹林深處立著兩塊簡易的墓碑，連碑文都無，估摸是龍伯處理的。倒是像極了他的風格。什麼時候我也真的能像龍伯一樣，瀟灑而來，瀟灑而去呢？
    四周似乎還彌散他們的氣息，熟悉的味道，卻要隨著清風退散，留下了一片荒涼。
    阿或沉沉地跪在墓前，一言不發，淚水啪嗒啪嗒地就摔碎在泥土地上。我安慰不了他，因為我也安慰不了自己。
    有時我會覺得，我應該救昔漾。我不是心腸特別好的人，我隻是不忍接受這個結局，原本他能夠和小青很好很好，這樣阿或也能很好很好。
    現在，先走的畢竟總是少了很多煩惱。
    而活著的人，總是爭不過死人的。
    天色漸漸沉寂下去，阿或依舊固執地杵在那裏。我慢慢地走近，拍了拍他的肩膀，表示安慰。
    阿或突然環住了我的腰，貼在我身上渾身顫抖。
    我在原地僵硬地發愣，衣裳漸漸被浸濕，阿或摟住我的力氣卻逐漸加大，把我的心都揪在了一塊。
    時間一點點地挪動，把我們和夜色融在了一起，飄零的落葉打在我們身上，一片蕭條。我看了看眼前兩座墓碑，淚水在眼眶打轉。
    我默默地在心裏道，怎麼辦啊小青師父，我覺得我已經原諒了阿或所做的一切。
    許久，阿或啞著聲音道，“我想離開的……我原本想去南海，不再理睬他們，好像這樣就能假裝他們還活著。”
    “其實他們隻是去投胎，過更好的生活。”我無力地安撫道。
    “那你呢，你為什麼還會來找我？你不想要過更好的生活麼？”
    “什麼？”我心中一緊，我是被察覺出來了麼。
    “沒什麼……”阿或搖晃晃地起身，我趕忙上前將他扶住，“總之，我很謝謝你，所有。”
    我不喜歡阿或這麼同我說話，感覺很是生疏。
    “我打算去南海一趟，先生今後有何打算。”
    “我……”我隻能孤身一人回月宮去，或許還得被司命整上一頓。
    “不如，先生隨我一同去遊曆一番。”
    阿或很是奇怪，他同龍伯真是惺惺相惜肝膽相照啊。不過這提議倒聽起來很不錯。天上一天，地下一年，我再耽擱幾天，估計司命也還沒醒過來。
    於是我便欣然答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