除夕夜，山中雖然節日的氣氛沒有人間熱鬧，但終究隨了一些習俗，晚間昔漾便領著顏彧同其他岱輿山的弟子吃餃子。
    一踏進門，幾個師弟便看到顏彧，眾人臉色並不和緩。這半個月來岱輿山上流言霏霏，說是他們掌門生出一隻蛇妖出來。
    昔漾平日雖然沒有刻意把顏彧藏起來，但也沒有向眾人解釋過什麼。他向來是這種態度。他隻管打理好門中事物，其它的與他無關。
    而其它師弟一貫受不了他這種態度，這回終於能挑出昔漾的毛病，便聚起來指手畫腳：
    “修仙之人，非旦犯色戒，還是同一蛇妖……這傳出去……”
    “是啊，還敢光明正大地領著孽種出來……”
    “嘿嘿，也不知道他們是如何行那苟且之事……”
    淩渠隨著其它師叔一桌，埋頭撥著碗中的餃子，悶悶不樂地看著昔漾和顏彧那邊。
    那一桌隻有他們父子二人，顏彧臉無慍色，優雅地隨著昔漾吃完團圓飯，優雅地擦擦嘴，不理睬眾人，兩人手牽手回到房中。
    走在路上，山下喜慶的哄鬧聲陣陣傳來，顏彧抬頭問，“為什麼人間這麼高興。”
    “以前有一隻怪物，叫做‘夕’，在人間為非作歹，許多幾千年前的今天，‘夕’被一仙人降住，所以百姓都特別高興。”
    “我是怪物麼？”
    昔漾很驚訝，“當然不是。”
    顏彧又問，“那為什麼他們不喜歡我。”
    “為什麼要他們喜歡你？”
    顏彧點點頭，“也是，別人喜惡與我何幹。”
    昔漾欣慰地笑笑，眺首遠望，天空一片烏藍，繁星閃爍。
    顏彧晃著他的手笑道，“爹爹，溯甄今晚要來了耶，”說著，他還眨眨眼睛道，“放心，我會早早睡覺的。”
    如果那老妖精知道他的兒子現在對他呼名道姓，會不會氣死過去。想著想著，昔漾笑彎了眼。
    顏彧仰頭望著昔漾，他的爹爹雙眼含笑的模樣，可謂一顧傾人城，再顧傾人國。顏彧囔囔，“以後我的媳婦也要長得這般好看。”
    “休要胡說！”
    後來證實顏彧的確是在胡說。
    回到房中，昔漾安排顏彧早早睡下，自己沏了壺茶，正襟危坐。
    可是昔漾把一整壺茶喝了下去，門口還是沒有動靜。
    昔漾披上鬥篷，輕手輕腳地開門出去，山中畢竟比較冷清，到了夜晚，弟子們各自回房修養，很快就剩一片寂靜。
    昔漾裹緊外衣，斜倚在欄杆旁，冬夜的風如肆虐的猛獸，夾著零星的雪片，呼嘯著在院落中盤旋。
    方才顏彧提起那老妖精時，昔漾有些緊張，腦中卻情不自禁地假想起那老妖精可能出現的情景，那應該是怎樣的對話，怎樣的神態。
    每次同他在一起他都占不了便宜，昔漾覺得這回他得準備好，免得被取笑。
    雪越下越大，下了好幾個時辰，在漫漫深夜，昔漾也站了好幾個時辰。從一開始的期待，到接下來的煩躁，到後來的不甘，到最後的麻木。
    昔漾周身泛起了陣陣寒意，他估摸著自己又被耍了一頓。
    其實這不是不可能。顏彧的存在本來就有很多疑點。況且，他與小青從未有過任何承諾。隻不過多相處了幾天，除去顏彧，他們甚至連一點聯係都無。
    想到這裏，昔漾深深吸了口氣，吃力地挪動腳步，打算回房休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