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羽哥哥，不要怕，他們都走了！沒有人會欺負你，有什麼事，能告訴我麼？我可以幫你……”
    躡手躡腳的湊過去，好在戚漣羽對沈蘇沒有排斥感，所以也沒有激烈的反抗，就這樣輕輕摸著他的後背、小心翼翼的安撫，大概足足過了十幾分鍾，戚漣羽激烈的喘息才漸漸平緩了些，沈蘇下意識的擦了擦自己額頭上的汗，這才鬆了口氣……其實他也不會安慰人，他一個玩兒遊戲的，又不是心理醫生，這純粹是趕鴨子上架啊！
    不過，大概沈蘇自己也沒想到，這種安撫對戚漣羽來說也許是最放鬆的，竟終於敲開了這個人始終保持緘默的雙唇，可戚漣羽這一開口，卻還是讓他驚得目瞪口呆——
    “黎陽……曾經是我的學生。”
    “啥？”
    沈蘇的反應，比聽到眼前這個水靈靈的大美人居然有２７歲的時候還要驚愕，話說，你到底是有多軟弱才能讓自己的學生蹬鼻子上臉、欺負到這種地步啊？
    當然，這種話……他肯定不能對戚漣羽說，而戚漣羽似乎終於願意把憋在心裏的委屈跟不相幹的人一吐為快，所以也並不在乎他的反應。
    “那年我以最高分成績畢業留校，實習的半年裏遇上了黎陽，他是我的第一批學生，總是粘著我不停地問東問西，去我租的小房子裏蹭飯，我喜歡做飯給他吃，周末他會帶著我去遊樂場、去爬山、去滑冰……我以前隻會學習，對我來說，他就像為我打開新世界那扇門的人，我們的關係曾經很好，他很厲害，雖然我是老師，但有人難為我的時候總是他幫我……我以為那是我獲得的第一份師生情誼，我曾經那麼珍惜……可是後來……”也許是回憶起以前美好的時光，戚漣羽的臉上一度出現了一些好看的表情，但轉眼間又陷入了暗淡和恐懼，“半年後，我轉正了，擔任他們的班主任，有一天我在辦公室備課到很晚，回家路過學校操場、我看到他們在飆車、我看到了黎陽，我隻是想上去阻止他，我隻是想告訴他學校裏不允許出現這種危險的行為，而且我們是朋友，我覺得他做那種事太危險了，可是我沒想到他……”
    “他在那時候欺負你了？”
    沈蘇好像突然想起了一件事——之前，歐逸雲第一次跟他提起黎陽的事時曾經說過，那家夥好像是因為大學期間性侵老師被開除的！
    ……原來就是他麼？
    “恩……”戚漣羽點頭點的非常艱難，他至今都不敢回憶起那時候的事，“我被他拖進附近的空教室裏，晚上根本沒有人，跟他在一起的那些也不知道都是些什麼人，他們大聲吹著口哨、起哄，卻沒有人管我……我求他了、拚命地哀求他，可是他根本聽不進去，像一頭失控的野獸……”
    “所以，後來你控告他？”
    沈蘇記得歐逸雲說過的結局，但是就算是這樣，也不至於把人嚇得近乎崩潰吧？而且，看到眼前的人怯懦的表現，他怎麼覺得戚漣羽根本不像是那種會起訴的人啊？
    果然，事情的真是經過似乎和他們所知道的不一樣，戚漣羽拚命的搖頭——
    “沒有，我沒有……這麼丟人的事，我怎麼有臉往外說？更何況，不管怎麼樣，我們曾經是朋友，他當時的樣子不是很清醒……我不想毀了自己，也不想毀了他。”
    他就是這種善良過頭的東郭先生。
    “是學校！那天，我不知道自己是怎麼暈過去的，早晨有學生來上課才發現了我，把我送去醫院，當時黎陽已經不知道去哪兒了……沒多久，學校領導就來醫院看我，跟我說學校已經為我報了案，他們逼我一定要說出凶手是誰，必須提起公訴，因為如果不找出凶手、不把責任落實到學生的身上，那學校的名譽就會受到很大損害，後來的事，我一直住在醫院，我也不知道他們是怎麼代表我起訴的，我隻知道出院的時候，已經敗訴，但黎陽被開除了。”
    “這樣不好麼？那種家夥就該有多遠滾多遠吧？還是你這麼傷心，是因為你喜歡他？”
    ——沈蘇倒覺得，這件事，黎陽被開除完全是罪有應得，雖然學校這種隻顧維護自己名譽、完全不考慮別人立場的做法也夠惡心人的！
    “不是……不是那樣，對我來說，那件事並不是結束，而是噩夢才剛剛開始。”沈蘇的想法沒錯，如果因為被黎陽欺負了就崩潰，那的確太脆弱了，但對戚漣羽來說，當時那件事帶給他更多的是傷心和恐懼，真正讓他陷入崩潰的是後來的事，“我出院以後，他們說，我的事鬧得挺大、都上了新聞，讓我避避風頭暫時先別從事教學工作了，他們把我派去打掃教具倉庫，可是幹了一年都沒人再理我，我忍不住就去找校長，表示上次的新聞已經時隔一年早已經風平浪靜了，何況我是受害人、我並沒有犯錯，我希望可以恢複工作……但是我沒想到，那個人渣居然說，讓我陪他睡覺才給我恢複工作，還說反正我都做過了，駕輕就熟又沒什麼大不了，說我長得好看又不安分守己，陪誰睡不是睡……我氣不過就狠狠打了他一巴掌，嚴詞拒絕了這種不要臉的要求。”
    “那時候我就知道，我恢複工作沒戲了，可是我沒想到堂堂一校之長居然那麼卑鄙，那天之後沒過多久，學校裏就開始到處傳著我的風言風語，說我在外麵賣屁股掙了大錢，說我當年根本不是被性侵、而是和學生性交易、因為價錢沒談攏才惱羞成怒去起訴……人們都躲著我、笑話我，後來傳言越來越滿天飛，學校外麵也人盡皆知，學校說我有作風問題、辱沒了學校的教師尊嚴，開除了我……我成了我們那裏的‘名人’，我隻會教書，可沒有學校要我，到處都找不到工作，後來我媽媽被活活氣死了，爸爸把我趕出家門、跟我斷絕了關係……”
    沈蘇在一邊靜靜地聽著，幾次抬起手想幫她擦幹眼淚，卻不忍心打斷他好不容易鼓起的勇氣……這麼多委屈憋在心裏好幾年，這不把整個人都逼瘋了才怪！
    “後來，前幾天我終於找到工作了，有一個高中願意錄用我……昨天是我上班的第一天，我沒想到那家高中的校長居然會和以前的校長一樣，把我叫到辦公室、提出那種不要臉的要求，而且我明明拒絕了，他卻說什麼隻有這裏才要我，不然我根本沒地方去，要我對他感恩，他把我按住、要強行脫我的褲子……我把他推開就跑，可是我沒地方去，我真的是已經走投無路了，才想去跳學校的人工湖，結果剛好救了三個溺水的學生……其實我不是見義勇為犧牲的，不是犧牲……我是自己不想上岸……”
    最後那幾個字，戚漣羽哽咽的哭聲已經讓話連不成句，斷斷續續、聲音特別小……可是一字字砸在沈蘇的心坎兒上，卻砸的他說不出的疼。
    他現在才明白，這個人的性格為什麼會變得唯唯諾諾……他抗爭過，卻被欺辱的遍體鱗傷……那群人渣！
    “黎陽，你給我進來！你自己幹的好事，你都聽清楚了吧？”
    沈蘇的江湖性子上來了，火氣蹭蹭的往上竄……他知道，那兩個家夥都在門外，肯定能聽得到。
    伴隨著這一聲怒喝，門，果然應聲被推開了！
    站在門口的男人，一雙變得赤紅的眼睛緊緊盯著戚漣羽驚慌失措的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