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被他的條件嚇了一大跳，呆呆地愣了一會兒；“可是，陛下……”
    吳玦輕笑道；“沒關係，朕會給你考慮的時間。你若不願意，朕也不會勉強。”
    “嗯……”
    “等你想好了，明日早朝後留下來告訴朕。”
    我看了看吳玦的眼睛，他也凝視著我。那是一種溫潤如水一般的眼神，好似在看著人世間的珍寶。
    我立即避開了與他的對視，慎重地點了點頭。
    讓我再考慮考慮，或許能讓世琰感到快樂的就隻有讓他重拾舊職。我清楚地知道那樣的他是多麼的神采飛揚，那樣的他是多麼的意氣風發，一人之下萬人之上。
    但我不能離開世琰，這樣豈不是等於背叛了他……
    “趙世琰現在在禦花園中，你若沒什麼大礙就可以回府了。”吳玦對我點了點頭，走出了寢宮。
    我整了整衣衫，下了床。但是不知怎麼，腳底一軟，差點跌倒在地。繼而揉了揉膝蓋，環顧了四周，慢慢地踱步出了寢殿。
    我到底該則麼做呢？
    鵝卵石鋪成的小道直通禦花園，地麵結了冰，一不小心就會跌倒。一片片的梅花林上麵覆蓋了一層白雪，乍看之下有如鍍了一層銀輝。
    “青帝，我求求你……”
    好像有什麼人在梅花林中。那人的聲音顫顫巍巍的，有些細軟，不過可以聽出來是一個少年的聲音。
    我向梅花林深處走去，居然想要一探究竟。
    “青帝……”
    “滾！”
    “青帝，我錯了，求求你……”
    最後便是“啪——”的一聲響。那個男人的聲音如同洪鍾一樣。“賤人，別讓本王說第二遍。給，我，滾。”
    撥開樹枝，那個男人雙臂抱在胸前，他一身的綾羅，褐色的段子與金紗相互映襯，是如此的雍容華貴。
    男人有四十多歲的樣子，一雙眼睛如同鷹一般鋒利。眼神之中帶著些狠厲與桀驁。額頭上還有一片青色的紋身。這個人就是當今權傾朝野的攝政王——吳青帝。
    此時他雙眉緊皺，低頭看著他腳下的男人。
    定是出了什麼事，我朝那個男人細細觀望。他身著一件淡色的長衫，栗色的長發淩亂地散落在雪地中，同時又因為背對著我的關係，長發遮住了他的臉。
    男人雙腿跪在雪地裏，不遠處的雪地中還滴了幾滴暗紅色的血。他的肩膀非常瘦弱，不知道是因為穿得太薄還是身體上的疼痛。他不停抖動著雙肩。
    “青帝……我錯了，我求你別不要我……隻要你說你還要我，我哪怕豁出自己的命——”
    “你給本王聽著，你不過隻是我養過的一條狗。”
    雪地裏的男人一瞬間癱倒了，他默不作聲。好像一瞬間被抽走了靈魂。冰冷的空氣裏隻有他低沉的嗚咽。
    吳青帝瞥了他一眼，從梅林中走了出去，不帶一絲憐憫的神情。
    事情好像不太對，在這個朝廷，隻要是和攝政王扯上關係的人，多半都是朝廷的右翼勢力。
    我要趕快離開此地。
    我小心翼翼地尋著原來的足跡回到了鵝卵石道上，努力平複自己的內心。深呼了兩口氣，感覺體態輕盈了許多，也想把今天所看到的事忘掉。
    等我找到禦花園的主亭時，已經過了一刻鍾。
    主亭名為華裳，說是亭，卻是一座大理石砌成的廂房，四壁是由杉木所製，是宮中少有樸素的建築。而華裳閣的四周都是各式各樣的花卉，包圍著這個華裳閣的卻是一片廣而密集的樹林，梅花林是其林木中的一部分。
    穿過林子，隻見一個身著銀衣的人蹲坐在閣前的雪地裏，烏木色的長發在陽光的照耀下黑的發紫，有種幽寂的美麗。
    我在樹後窺探那人的動作。
    隻見他向空曠無人的雪地裏灑了什麼東西。忽然一瞬間，林子內的麻雀都蜂擁而至，一排排地在雪地裏啄食。
    原來他在喂鳥。
    似乎是穀子落到了那人的衣袖間，那群鳥兒居然毫不畏懼地聽到了他身上，來回啄食吃。
    那男人一笑，發出悅耳的聲音。
    “世琰？”
    他一回眸，和我四目相望。鳥兒們卻在一瞬間拍拍翅膀飛得無影無蹤了。
    世琰的笑容很恬靜，一雙丹鳳眼微微向上挑起，薄薄的嘴唇微啟，露出如皓月一般的貝齒。
    他銀衣飄動，輕紗流轉，那樣子好似從林中走出仙子一般。
    “徹兒，身體好些了麼？”他笑。
    “嗯。”
    “陛下說你要靜心調養，讓我不要打擾你。所以就先把我安置在這裏了。”他拉過我的手往華裳閣中走去。
    走進閣內，房間被炭爐燒的暖暖的，香爐中燒著不知名的熏香，整個房間都是花朵甘甜的味道。
    四壁懸掛著花鳥山水的名畫，紫檀木桌上還擺放了兩隻冷卻的茶杯，木椅好像有被移動過的樣子。似乎是有客人來過。
    “世琰，剛才有什麼人來了麼？”我問。
    他躊躇了一下，答道；”徹兒的兄長，來過。“
    我心裏一驚，好像剛被暖熱的身子突然被掏空了。雙腳軟了一下，猛地扶住桌角。
    好像聽到了那個人冰冷的聲音在我的耳邊響起；他是個嬖臣，罪臣……
    世琰見我的神情，一下子將我摟在懷裏，輕撫著我的後腦。；“徹兒，他什麼也沒問……我那時候帶著麵紗，他不會認出我的。”
    陸徹，你要鎮定一點，冷靜冷靜，就算再有什麼也要直麵哥哥了。
    就像是整個人失去了力氣，我僅憑著自己最後的意識抓住了世琰的肩膀。；“世琰，我們回府罷。”
    他用下巴蹭了蹭我的脖子，輕吻了一下我的額頭。
    “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