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告假離京已有兩三天，給蔚山老家捎了封信，讓洪管事給我備了些銀子。想起進京趕考，離鄉也以五年了。
    “少爺到趙府了。”四喜撥開了馬車的布簾。
    趙府乃當朝將軍趙世琰的府邸。不過趙世琰卻在三年前辭官了，他曾是振威將軍，也“曾”是我的姐夫。
    聽見四喜喚我，我不禁打了個寒戰，火爐冷了，雪又開始下了。理了理自己的衣衫，我下了馬車。
    環顧四周，眼前朱紅色的門匾上金子鏤刻“趙府”。青色的圍牆綿延到遠處。黃色的藤蔓爬到了牆根，牆內幾枝梅花探了出來，皚皚的白雪覆蓋住了屋簷下的殘垣斷壁。
    這豈是曾經的趙府？
    我驚異地上前敲門，隻見一個老人佝僂著背，蹣跚著向我走來。
    “請問，趙將軍在府上麼？”
    那老人一臉嫌棄道；“公子，你回去罷，我們少爺他……少夫人？！”
    隻見他瞪大了雙目，還用他那枯木一般的手擦了擦；“少夫人，你不是……不，你不是少夫人！”他上下打量我，小聲歎道；“世上居然還有這麼像的人！”
    我狐疑道：“您說的是在下的雙生姐姐罷。在下陸徹，字雪遲，乃陸家次子。這廂有禮了。”我向他輕拜“此次來訪是因為常年未見趙將軍，所以來看看將軍過得如何。”
    隻見那老人冥想了一會兒，躊躇道；“陸公子，您先進來吧。”他拉攏了朱門，走在我前麵給我帶路。
    “我們少夫人，因三年前因病去世了，您也應該早已知曉此事了。”他歎了口氣，接著說；“自那時起，少爺就放下了兵權，辭了官職歸裏了。”
    我愣，雖然早已知曉此事，但是當他說出時，我卻不知道該如何回應。
    “少夫人善良貌美，人那麼好，可是卻身患重病，年紀輕輕就……少爺辭官歸裏後每日恍恍惚惚魂不守舍，曾於一日夜裏拔劍自刎了去，幸好被打更的下人救下，這才保住了性命。”
    老人帶我來到了夢庵閣，看我表情不對，擔憂道；“陸公子，您沒事吧？”
    我輕搖頭；“不礙事的。”
    “陸公子和少夫人真的如一個模子刻出來的一樣。無論是眉眼還是神情。”他上下打量我，慢慢道；“實不相瞞，自少爺大病初愈後，就失了心智，現在如孩童一般癡傻。”
    他輕拍了拍我的肩，躬下腰；“老奴自知活不長了，願公子能替老奴為我家少爺費神，替我治好他。他看到您說不定就好起來了。”說罷，他朝我微笑。
    “恩，我想與將軍好好敘敘舊，您傍晚時再來罷。”我推開了那扇重重的木門。
    一股濃厚的檀香襲麵而來，那房間是黑暗而又潮濕的，隻見梁上掛著幾條白色的綾緞，門邊的花瓶碎了一地，桌上還有幾碟殘剩的糕點。
    “是老張麼……”那個人的聲音是清澈的，卻又悶聲低沉著。
    “不是，我……”
    “老張呢，他說今天嫣兒會來的，他說讓我去接她……”他的聲音有些顫抖。
    我循著聲音往簾後走去，每一步都小心翼翼。
    淡藍色的簾帳映出他的身影，掀開簾子，隻見那人身披一件青色的長衫倚坐在榻上，他轉過臉看我。
    他依舊如那年我離開他時的模樣，一雙昭媚的丹鳳眼，眉宇間平添了幾分英氣，麵聚山川之秀色。他的鼻子更加高挺了些，也褪去了曾經的稚氣。因為久不見陽光，皮膚有些病態的蒼白，那雙薄唇也失卻了血色。
    我駐步打量他，與他對視。
    那雙失了神卻明朗至極的雙目凝視著我。他輕皺眉，有些疑惑，像是想要想起什麼，卻又欲言又止的樣子。
    “世琰，你記得我麼？”
    “你是……”他的眉頭又緊皺了。
    “我是陸，陸嫣兒。”我輕輕俯下身，笑道；“你不是在等嫣兒麼？”我隻是想幫你恢複心智。
    世琰的目光變得溫柔了，原來呆滯的目光，一瞬間變得朗然，他一笑將讓我無所適從。那雙眸子似乎正在注視著他平生最愛的珍寶，忽而欣喜，忽而寵溺。
    “嫣兒，嫣兒，你是嫣兒……我記得你的臉。”
    “你回到我身邊了。”他輕笑著“不枉我等你這麼久。你這麼頑劣的性格，這些時日你跑到哪裏去了？”
    “去了京城。”我對他微笑。
    “你知道我等你這久麼？”他牽起我伏在床邊的手，深深地低下頭，淺淺地吻了一下。
    我驚詫，連忙答道：“不知道。”
    這話如果真的是對我所言，那該有多好。此時此刻我竟油然而生一種能夠留在他身邊一生一世的想法。
    “我真的回來了，不過……”
    “不過什麼？”他輕笑著抬起我的下巴。
    “以後不要叫我嫣兒，叫我陸徹。”
    他一雙溫熱的手撫上了我的側臉“我知道，你是我最喜歡的人。即使改了名字，即使是男子。隻要是你，我都喜歡。”
    我瞪大了眼睛，不可想象這話竟然是對我說的，我啞然了。“世琰，我……”
    世琰修長的手指抵住了我的雙唇，“別再說出離開我的話，你若再走，我可受不了。”
    他與我的距離慢慢變小了，鼻尖與鼻尖快要觸碰到。他的呼吸熾熱的帶有梅花淡雅的香氣撲在我的臉上。墨色的長發流瀉而下，垂在我的手上，滑滑涼涼的，如絲如縷。
    世琰的雙眸半眯著看我，寵溺地笑著，而又傾側著臉頰，一雙唇就輕貼在了我的唇上。溫熱而又濕潤的，如暖玉一般。
    閉上眼睛的那一瞬間，他堅挺的鼻梁輕觸著我的側臉。他用另一隻手，輕挽著我的發絲，摟住了我的脖頸。
    輕輕鬆開時，他將臉埋入了我的脖頸間，雙臂摟住我的腰。緩緩地褪去了我雪白的狐裘。緊接著，淡藍色的長衫滑落在地。一雙骨節分明的手探了我的衣領間。
    他悶聲道；“可以麼？我想要你……”
    我輕抿了唇，低下頭。
    他順勢而上，從頸間請吻到耳旁。一雙鳳眸彎起來如新月一般。感到腰間被他輕撫過，銀色的流蘇墜嵌的腰帶被解開。
    耳旁聽到他喃喃道；“陸徹，你的名字是麼？”
    我苦笑“是。”
    翌日。
    已經是第二日清晨了。雪已停，隻有颯颯的冬風刮過亂顫的窗框。
    我穿上了褻服，隨意披了件外衫。滅了燃到一半的紅燭。
    我不禁打了個寒噤，拖著步子慢慢走到窗邊，窗上映出朵朵梅花在絢爛地綻放，整個天空都是蔚藍色色的。東方一抹淡色的朝霞襯托出初生明日的美麗。園林中亭台軒榭無不被皚皚白雪所覆蓋，美麗得好似天界。
    而此時，我也該回去了。
    那人依然睡得沉穩，睡顏如同溫玉一般，俊朗而又恬靜，溫婉不失淡雅。鳳眸輕閉，長長的睫毛如同一雙黑蝶。鼻尖高挺，雙唇泛出如桃花一般的色澤。
    我果真是癡了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