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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章
——愛到心破碎,也別去怪誰
見趙雲已是真心歸順,孫策心道荊州此地不可久留,他臨走前一日特意去拜會了黃承彥,黃承彥看著眼前這個二十八歲的年輕人,沒說什麼隻是拱了拱手。
孫策衝著黃承彥點點頭,後回到司馬府後對著照料他兩餘年的司馬徽深深一揖,司馬徽拍拍他的肩膀,也並未多言語,隻道一句:“不知我是否有幸得見,但這天下,就看孫將軍的了。”
他又將一切準備妥當,建安八年,孫策攜趙雲離開荊州,趕往吳郡。
孫策心知陸遜住在吳郡,他知曉此人年少卻才略不凡,即使孫家與陸家結下了極大的梁子,孫策也是放下了架子專程趕往陸遜的府邸。
公瑾,你我並肩時,都是你在善後;此番,就讓我來幫你積攢家底吧。
孫策特意將時間選在了深夜,他不願過於聲張。
十九歲的陸遜在深夜接見孫策時臉色明顯欠佳,他有些甕聲甕氣道:“不知先生是何路神聖,竟在此刻到來?請問有遞名帖嗎?”
孫策嘿嘿一笑,一邊的趙雲側立一旁,臉色嚴肅,手握劍柄,一副保護姿態。
“喲,”陸遜輕笑出聲,“先生好一副架勢。”
孫策“哈哈”笑了兩聲,似乎在表達對陸遜的讚同,開口便道:“陸遜先生,在下孫策孫伯符,深夜拜訪打擾了。”
孫策心中暗道,若非極力想把你收至帳下,何必早早通報姓名,還想好好看看這小子驚詫的模樣呢。
陸遜聽聞“孫策”二字臉色變得更為難看,對於自己的仇人他的語氣變得有些帶刺:“討逆將軍此來,是為何事?”
陸遜之所以不多加懷疑,隻因他相信沒人願意往槍口上撞。整個江東都知陸家與孫家結怨,即使冒充也沒人願意冒充孫策,夜間專程前來隻為討罵。
陸遜閉了閉眼,他也不得不承認,眼前此人隻是站著,就有一股子氣勢,讓他心覺,也就唯有此人,才配得上“江東小霸王”的稱呼。
“陸先生,我此來是為請陸先生相助的。”
趙雲看了看陸遜難看的臉色,再看孫策開門見山的語氣,心中估計著孫策的成功幾率究竟有多大。
“在下尚年少,胸無韜略,承不住討逆將軍如此重視。”
拒絕得如此明顯也是如此直接,但陸遜心知,拋開兩家仇怨不言,陸遜從心底尊敬這位小霸王。
孫策早料到他會推脫,仿佛準備好台詞般繼續道:“我知孫、陸兩家的梁子不是一天兩天便能破解的了的,但陸先生何必因為這已經成為過去的仇怨便耽誤自己的未來?如今亂世,陸先生年紀輕輕便獨當一麵支撐陸家,又怎是胸無韜略之人?”
陸遜不得不承認,孫策即使開場有些直白了些,但他的確很有說服力。
孫策見有所成效,再接再厲道:“何況,周郎如今在廣納賢才,陸先生若看不慣我,周郎之處也是個好選擇。”
孫策給了陸遜一個台階下,陸遜素來服氣那個優雅的儒將,此番聽得孫策一言,咬了咬唇,似在下決心一般,小聲道:“主公。”
孫策心下大喜過望,一邊的趙雲對於孫策更為仰慕——竟能將仇敵之子招至帳下,孫將軍果然非比常人。
招了陸遜和趙雲,孫策揣好了連弩和戰車的設計圖,與陸遜、趙雲一同前往鄱陽湖。
他本想讓二人自行去投周瑜,自己先去柴桑解決孫權與吳國太之事,但轉念一想,一是若讓二人獨自前往顯然不夠禮數,其次若是先擺平孫權再前往鄱陽湖,朝政一時空虛難以接應。
即使孫策自己辛苦些前往鄱陽湖探望周瑜,他也不會舍得讓他的公瑾從鄱陽湖策馬趕回柴桑。
此番前去鄱陽湖,也是有孫策的私心的。三年未見,他對他的公瑾可是思念得很。
三人夜間到了鄱陽湖,趙雲和陸遜說明來意後便進了訓練之處。侍衛說天色已晚大都督已經休息,三人明日再見不遲,便為他們妥善安排了住處。
趙雲陸遜旅途勞頓便先行睡下,孫策見二人都以酣眠後,便偷偷從軍帳中溜了出來;為躲避巡查的士兵,他貓著腰走向中軍帳,原以為便能見到周瑜,卻隻見帳內一縷青燈未滅,空無一人。
南方多雨,小雨淅淅瀝瀝地下了起來。孫策一頓,從中軍帳中拿了一件披風便衝觀戰台走去。他清清楚楚地記得,那人夜間失眠時,便喜歡獨自一人待著觀戰台上。
孫策將自己的麵具摘取,露出那張俊朗的臉。
天上的雨慢慢下大,孫策遠遠便見觀戰台上一個白色的影子,被雨水遮掩得有些模糊,他一個激靈加快腳步。
周公瑾,這種天氣,你竟隻穿一件中衣便在外麵淋雨麼!
周瑜一個人站在觀戰台上。
又夢到了那個人,他想著,夢裏孫策“公瑾”、“公瑾”的叫,有一刻他以為他沒死,他還好好的,還在他身邊。
“伯符別走……伯符。”
周瑜一下子驚醒了,麵對的卻是撲麵而來的孤寂。中軍帳內黑漆漆的,他自嘲一笑,起身點亮青燈,卻是再無睡意,便走出營帳,慢慢走到了觀戰台上。
夜深人靜之時,他習慣性地想起孫策。
三年了,孫策離開他三年。
“唔……”
胃裏一陣陣絞痛,周瑜也懶得去管,他早就被孫策慣得嘴刁起來,隻愛孫策為他親手熬的糯米粥。
“喏,公瑾,嚐嚐,我給你熬得粥哦。”
伯符,雖然你第一次下廚手忙腳亂的,粥還糊了一些,但真的很好吃。
“公瑾,孫郎親自下廚還不給個麵子啊?來,來,小心燙著。”
伯符……孫郎親自下廚,看著你的模樣,忽然就覺得很幸福。
“公瑾,我先走了,過陣子咱們就能重聚啦。你胃不好,記著好好吃飯啊,不許挑食。”
孫伯符……我不挑食,也有好好吃飯,都聽你的,但你怎麼就不回來了呢?
“你們少爺愛和糯米粥,別太閑別太甜,要撒上蔥花,最好再配一碟小菜……記著了嗎?”
孫伯符……你以為故意壓低聲音我就聽不到嗎?若這般細心叮囑換來的是你我的永別,那寧可喝你做的糊了的粥。
周瑜隻覺一陣天旋地轉,半天才穩住了身形。雨越下越大,他卻不願回去,隻是在觀戰台上任憑自己被澆了個透。
臉上濕濕的,好像有淚水滑下來了。
自己……好像哭了。
自己……好像特別特別想他。
自己……好像特別冷,冷得隻有那個懷抱才能溫暖。
難以抑製的一陣嗆咳,周瑜捂著嘴,感覺到喉中一陣腥甜,他勉強壓下,卻依舊嘔出一些血沫。
周瑜的白色中衣已經被澆透了,身上一陣陣發涼。
魯肅已經把孫權的事情告訴了他,周瑜心裏有委屈,有不敢,也有無奈。
果真……三年了,一切變化都難以預料。當年那個對他依賴著的孩子,如今也長成獨當一麵的君主,慢慢覺得自己功高蓋主了。
周瑜忽然覺得夜風打在臉上,刮得他生疼。
孫策登上觀戰台後,看到的便是一個有些顫抖的背影。
他明顯消瘦了,渾身都濕透了,肩膀微微抖著。
孫策咬咬唇壓下喉頭的哽咽,一步一步上前。
這短短的距離,孫策卻覺得仿佛走了一輩子。
周瑜聽見身後的腳步聲,問了句:“子明?”
聽見身後無人答複,周瑜暗暗握緊了隨身攜帶的古錠刀,隻待來人走進。
孫策慢慢走到周瑜身後,周瑜本想寶刀出鞘的手卻硬生生地停住。
那個氣息,如此熟悉,如此令人貪戀。
他絕不會認錯,他和孫策早已經不需要通過容顏來辨別彼此。
孫策死了,他死了!他……死了!
周瑜一遍遍告知自己,以為那隻是幻覺。
但他依舊定在原地一般,不敢回頭。
孫策站定在周瑜身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