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3(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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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章(上)
——人大了,漸漸變的,連自己都不太認識
“孫先生?有失遠迎,還望勿怪。”
黃承彥笑吟吟地打著招呼,孫策不疾不徐道:“黃老先生說哪裏話,在下哪裏敢責怪啊?”
孫策的話說得帶著戲謔的調子,又有著挑釁的意味,黃承彥微微一怔,便立刻回過神來:“孫先生此來不知何事?”
二人來到堂內坐定,孫策開門見山,也不多加含糊:“聽聞黃老先生長於機械,在下特來拜會。”
孫策對於自己的開場白有些許的懊惱,自己怎麼就從來不能像公瑾那樣把話說得圓滑呐?不過也罷,他很快便釋然,他可不那麼會玩那文字遊戲,不似周瑜一般說話滴水不漏。
但即使他說話開門見山,黃承彥也不敢小瞧這個後生,先是有司馬徽的傾力支持相助,後又聽聞龐德公清談場眾人對於他的仰慕詫異,心中好奇便多了一分;如今見到孫策本人,黃承彥隻覺此人氣宇不凡。即便是帶著半麵麵具也能看出此人生得麵容俊朗,且渾身上下圍繞著一股子王者之氣,無論是有些戲謔的問候,還是較為直白的開場,都令人心中驚顫,仿佛此人從不繞彎子的原因隻是他早已經你裏裏外外都看了個透徹,才不屑於多說一句。
黃承彥心知來人不凡,便也坦誠道:“在下早年的確癡迷過一段時日,略懂一些,不知孫先生有何見教?”
孫?
黃承彥咀嚼著這個姓氏,再配上來人的氣勢與壓迫感,他心中隻剩下一種猜測。
“既是如此,”孫策頓了頓,“那麼先生對於機械設計可有研究?”
“在下早年自娛自樂,的確有過一些成品,但也隻是懂得皮毛。”
孫策緊跟一句:“在下對弓弩有所興趣,隻可惜如今市麵上的成品射程不足,後勁也不夠,不知黃老先生能否指點,幫忙設計較為優良的款式?”
黃承彥微微蹙眉,弓弩?
加之前麵的猜測,答案呼之欲出。
黃承彥避開孫策問題不答,反問一句:“討逆將軍嗎?”
孫策見對方識破自己身份,也不驚也不惱,隻是大方承認:“正是。不知黃老先生考慮如何?”
他繼續回到剛才的話題,定要問出個結果。
孫策一副平靜姿態,但黃承彥內心卻是波濤洶湧。
江東小霸王如今竟尚在人世,這消息不知要驚多少人嚇多少人。設計弓弩,是為了提升吳軍戰力吧?小霸王的誌向,看來不滿於現狀,當是要一統天下哩。
天下。
黃承彥念著這兩個字眼,五十餘歲的他當初對於仕途的熱情早已消散,但眼前這個不及而立之年的年輕人,卻激起了他當年報國的壯誌。
“孫將軍認為,一定要通過此等方式,才可實現抱負嗎?”
孫策正色道:“黃老先生是明白人,今日策不妨明說。當今天下征伐不斷,內政穩定、兵戎強盛,方可克敵製勝。東吳如今內外齊心,依托長江天險易守難攻,加之南方氣候濕熱,無人敢輕易來犯,此非提升戰力之大好時機?”他頓了頓,繼續道,“黃老先生是仁者,想要天下太平,休兵止戈,但這太平,也隻能是戰爭才能換來的。若想早些看到天下太平,不是嘴皮子功夫,還不如厲兵秣馬,如此幾場硬仗,才能盡快統一四海!”
黃承彥被孫策一番話說得愣怔,良久一聲長歎,道一句“後生可畏”,便對孫策道:“三日後,來取即可,先試試成品,若孫將軍滿意,黃某便將設計圖贈與將軍。”
孫策點點頭,微微躬身:“策便寫過黃老先生了。”說罷便徑自離去了。
三日後,黃承彥果真遵守約定,將製好的弓弩教到了孫策手中。這弩同一般市麵上的不同,能連發不說,射程也從普通的五百步增加到八百步,孫策親自試弩,走出八百步外,五箭連發,連連穿透三層鎧甲,箭身不彎不折,當真是一件上好兵器。
“策謝過黃老先生了。”
黃承彥將設計圖遞給孫策,解釋道:“這是弓弩的圖;喏,這是與之配套的戰車,這戰車配著弓弩,能將威力增大一倍。”
孫策深深躬身,黃承彥微微一笑道:“天下就看孫將軍的了。”
“策定會讓黃老先生看到這天下,統一的天下。”
孫策堅定道,之後便策馬離去。
他將設計圖揣入懷中,仔細保存,原本想著盡快遞送到東吳軍手中,但後來想想又是不妥。
曹操與袁紹的官渡之戰之戰況早已傳入孫策耳中,曹操果真如郭嘉語言般大勝,之後便風卷殘雲地收複了四州,儼然成為北方霸主。
當次曹操虎踞之際,若將設計圖輕易交出,曹操手下細作若偷了呈送給曹操,這豈不是讓他如虎添翼?曹操勢力正盛,營中定會有人有歸順之心,此番自己又不在東吳,交出去豈不風險頗大?
他想著,還是等自己回到東吳後再做考量。有他親自盯著,也比如今放心許多。
華佗的藥膏並沒有想象中的奇效,說是半年即能消退的傷疤實際上耗了兩年才完全消退。
兩年中,孫策結實了建安六年才跟隨劉備來到荊州投劉表的趙雲,他深知此人乃當世之良將,智勇雙全又忠心不二,孫策心知不能過急招攬,隻得先與之交好,日後時機成熟再議招攬之事。
此間,他做的另外一件事便是回了一趟柴桑。
柴桑距離荊州不算甚遠,孫策想要回去看看他的江東是否一切安好。
孫權如今也是二十歲了,起了字叫仲謀。孫策夜間才到達柴桑吳主宮前,他拿出孫家子弟的玉佩,宮前衛士見與孫權同款式的玉佩,便知此人與當今主公關係不淺,立即放了行。
孫家子弟的玉佩是孫堅送給他們兄弟四人的,孫詡孫匡已經離世,如今隻有孫策孫權佩戴,孫策當時著人打造了與自己那玉佩成雙成對的,親自給周瑜係上,他依舊記得那日周瑜一向白皙的臉上被染得酡紅。
接近孫權的住處,孫策幾個手刀擊暈守衛的衛士,聽聞屋中似有人在吵架,便趴伏在床前偷聽起來。
隻見屋中兩人一跪一立,相比站著的便是他的二弟孫權了。隻聽得孫權開口,但語氣甚是不悅。
“即便是孤給了他兵符,他也不可擅自調兵!”
跪著的人答道:“可主公兩年前為大都督踐行時親口對群臣說,‘便宜行事,先斬後奏’。”
孫策一聽便知跪著的人是魯肅,聽到魯肅提及周瑜,孫策屛住氣息,細細聽去。
“當日是當日,如今是如今。他未得命令,擅自調兵,眼裏哪還有我這個主公!”
“大都督在先主公靈前發誓,‘生死無悔,永固江東’,主公,他此次調兵也是為加固東吳防務,是為我江東啊!”
“為了江東!”孫權狠狠跺了跺腳,“為了江東,眼裏便可沒有主子了嗎?孤是江東之主,這江東究竟是姓周還是姓孫!”
“主公……”
孫權狠狠地瞪著魯肅:“魯肅,你太狂悖了!”
孫策聽到這裏,狠狠吸一口氣,隻覺心裏又悶又疼。自己的弟弟何時變成了這副樣子呢?
孫策腦中此刻隻有一個念想。
自己走後,他的公瑾依舊忠於東吳,但他受委屈了。
最要命的是,他受了委屈,那個唯一能安慰他的人卻不能在他身邊。
孫策的心不可抑止地抽痛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