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二章
    兩人爭爭吵吵了又一個星期，這才將最終方案定了下來，上交給了老師。在顧裏終於打算靜下心來好好學學《微積分》時，她的班主任竟是又找上了門。
    “顧裏啊，這次每個班和我們策劃組都要在聖誕晚會上出一個節目，老師想你和顧源是這次的主策劃，晚會的主題曲也是你們定的，你們最熟悉，要不你們去聖誕舞會領舞吧？”
    顧裏還沒答話，辦公室的門被打開，接著她便聽到了那個她熟悉的聲音。
    “老師，您找我？”
    “啊，顧源也來了啊。正好正好，那我就和你們兩個一起說了。老師覺得你們選的曲子很不錯，而你們又最熟悉，你看你們代表咱們策劃組在聖誕舞會上領舞怎麼樣？”
    顧源顧裏相視一眼，回過頭去。
    “不要。”
    “不要。”
    兩人異口同聲地否定了老師的建議，再次默契地看了對方一眼，就把視線移開了。
    顧源急急地否定了老師的建議，他最近心裏一直很亂，不知道自己對顧裏究竟是什麼感覺。近三個星期來的策劃與討論，將他和顧裏的距離拉近了不少。這本是他十分樂意看到的，但當他真正得到後，他卻在自己看到了那個那個精致女孩的睿智和些許任性之後，他竟是生出了獨占的念想，不願讓除他之外的第二個人看到這樣的顧裏，甚至連簡溪都不允許。在他的內心深處，顧裏在別人麵前就應該是高傲、堅強而冷漠的，精明得如同一台計算機；而這樣的顧裏，隻有他才能夠看到。
    自己究竟是怎麼了？
    顧源心中有些不解，但又有什麼隱隱而出，若隱若現的，害他弄不明白。
    但他確鑿的是，當聽見顧裏與他同時說出“不要”時，他除了感歎他們之間的默契，心中竟是歎了口氣，十分失望。若非他心中如同亂麻般剪不斷理還亂，他恨不得立刻答應與顧裏跳舞。他留戀那日她的手的觸感，那種讓他想要一直握住不放開的感覺。
    要不然呢？
    他想著，如果說自己不在意這個女孩，那麼那日她被男生搭訕時自己心中那種憤憤而又酸澀的感覺該怎麼解釋？雖然她毫不遲疑地拒絕，但他就是受不了有人和她說些情意綿綿的話，無論她是否接受。除了他自己，他不想看到任何其他人離顧裏這麼近。
    顧源在一個視線看不到的地方有些失望地撇了撇嘴角，但卻沒料到被顧裏看了去。顧裏看著顧源的表情，不禁有些得意地笑了。
    剛剛她聽他急急地喊出“不要”時，心中不可避免地失望，但她聽出他底氣似有些不足，便猜著他應該是在逃避些什麼；再看到他的表情，顧裏證實了心中的推斷，顧源並非真的不願與她跳舞，隻是心中在猶豫些什麼。
    他在猶豫些什麼？
    不不，這不是重點，重點是自己什麼時候這麼關注別人在想什麼了？顧裏把自己的思緒拉回來，但顧源撇嘴角的表情在她腦中揮之不去，讓她再也無法集中精力聽她本就不願聽的老師長篇的絮叨。
    為什麼自己會失望呢？
    她想著，不就是一個男生和她異口同聲地拒絕和對方跳舞嘛，自己失望幹什麼呢？俗話說，期望越多，失望越多，難道是自己心中其實懷有期待，才在他拒絕後生出失望的情緒？
    顧裏被自己的想法嚇了一跳。
    期待？自己在期待什麼呢？期待與他一起跳舞麼？還是在期待些別的什麼？
    她承認，自己最近心裏很混亂，多半是因為自己旁邊這個男生。他似乎在不經意間讓她開始留意，甚至可以說是有點在意，不然她看到他給同班的學習委員講題時那種些許委屈、些許介意、而又些許煩躁的感覺該怎麼解釋？
    都怪他！要不是他，自己怎麼會這麼煩躁！
    顧裏想著，微微嘟起了嘴，心裏有點氣急敗壞地把責任都推到了顧源身上；這一幕被悄悄注視著她的顧源看了去，顧源的嘴角不禁咧開了一個弧度，嘟著嘴的顧裏她還沒見過呐，那次大頭貼也也沒這次這麼明顯。這樣的顧裏可不多見，可得多看看才劃算。
    兩個人一個沉浸在自己的思緒中，另一個盯著對方看，早就把老師拋到了九霄雲外。
    “你們兩個！有沒有在聽？你們要知道這次領舞的重要性，況且你們是策劃組的……”
    班主任的話還沒說完，就被顧源和顧裏有些不耐煩地齊齊打斷。
    “知道了，老師。”
    “知道了，老師。”
    兩人再次相視，不理會老師態度大變的誇獎，隻是同時抬起步子，走出了辦公室。
    “你就這麼答應了？”
    “你就這麼答應了？”
    兩個人再次默契地異口同聲，顧裏想著自己一時不假思索的答案，把頭別了過去；顧源臉上也寫著掩藏不住的尷尬。
    過了半晌，顧源先開了口：“你不會是怕了吧，老婆婆？”
    聲音中帶著調笑的意味，很好地緩和了氣氛，也換來了顧裏的一枚白眼。
    “我說過不許叫我老婆婆！還有，小少爺，你覺得害怕這種詞是用在我身上的麼？”
    顧裏用言語掩飾著自己心中的波瀾，她有些不可思議，在聽到顧源和自己異口同聲地接下這個任務後心中竟然有著欣喜。說到底，自己剛開始拒絕老師，還不是因為自己心裏亂、不知道一旦答應後如何麵對顧源？這麼說來的話……其實，自己心裏從來就沒有過反對的念頭？也是，像顧源一般優秀帥氣而又家世好的男孩，哪有人會不多關注、不多留意？但自己的留意，仿佛有些過頭了。自己對他那次不到五秒鍾的懷抱，竟然很留戀……自己竟然把他的備注改為了“小少爺”，聽上去過於親昵；自己竟然心安地接受著他每天帶來的便當；相處的這三個星期裏，心裏留給他的位置也是越來越多，更是想要了解他更多……
    這究竟……是什麼？
    顧裏的眼睛直視著顧源，眼神卻有些微微躲閃。
    顧源在心裏狠狠地唾罵自己，自己怎麼就把自己的心願那麼輕易地說了出來呢？自己拒絕了老師，除了想理清自己的感情不作他想，心中哪裏有拒絕的意思？或許，從頭到尾，自己就沒有想要拒絕。
    他覺得有些出乎意料，但又覺得是理所當然。如顧裏一般優秀又精致的女生，誰不欽慕？
    但他不把自己對顧裏的感覺定義為欽慕，如果真的隻是欽慕，他不會想著要拉她的手，不會因為聽說她要去照大頭貼就改變自己下午的安排悄悄跟著她，不會把她的備注改成過於親密的老婆婆，更不會在心裏給她留下越來越多的位置，會主動想要關心她、接近她、了解她，在她脆弱的時候擁抱她……
    這是什麼……？
    顧源的眼神微微瞥向別處，不看顧裏，手心裏卻已是些許濡濕。
    但不消一刻，兩人之間有些尷尬的沉默伴隨著顧源的開口被打破。
    “下午放學後，音樂教室？”
    “樂意奉陪。”
    既然自己竟是有些期待，如今又有了了卻期待的機會，為何不抓住？
    顧裏高傲地揚了揚脖頸，答應了顧源的邀請，便轉過身回到了教室，隻是步伐有些淩亂，心裏也不再是那麼波瀾不驚了。
    顧源跟著顧裏走進教室，看著前方那個女孩挺立的背影，他似乎開始慢慢明白了自己的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