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陪我走走。”左又在楊遲崢耳邊輕聲道，“再見，做個好夢。”他目送金燦走進房間。
    “那些信在什麼地方？”左又匆匆下樓，似乎知道目的地。
    “在書房。”楊遲崢緊跟兩步。
    “很好。”
    此刻傭人們還在收拾大廳，看見楊遲崢，紛紛放下工作，逐一彎腰鞠躬。
    “小白！”一聲尖利的驚叫從頭頂傳來。
    接著，小白撞著門從廚房跑出來，眼睛盯著二樓方向，風一般奔去。楊遲崢和左又也被李沐的叫聲吸引了目光。一齊仰頭盯著看。
    小白沒有看站在廳中的兩個男人，擦著兩人的身子甩手過去。
    “呀！”楊遲崢驚呼一聲。
    左又回過頭。
    楊遲崢舉起一隻手，無奈看一眼小白那匆匆的身影，重重哼出一口氣。一個女仆忙從一旁拿了濕巾紙，小心翼翼地捧上。這家人似乎除了錢，最不缺的就是濕巾了。
    楊遲崢仔細擦拭舉起的手，憤憤道：“洗碗水，哼，真是一點規矩都沒學會。”
    兩隻手都擦過了，但他還覺得渾身不自在。他脫下外衣，扔給女傭。然後皺著眉頭聞了聞袖子。最終決定不穿外套，不去理會後母的尖叫。
    “這邊走。”
    “我認得路。”左又淡淡地說，幽幽地穿過大廳。
    書房還是原來的樣子，雖然亂，但沒人敢進來收拾。
    楊遲崢立於一個大櫃子前，一陣搗鼓。然後他定定地站在那裏，石化了。
    左又已經猜到事情不對。他撥開楊遲崢，一格方格呈現在眼前。裏麵靜靜地躺著一張舊照片。
    他拿起照片，仔細看了看。畫麵中有一個女人，身上纏著五顏六色的毛線，披頭散發坐在地下，背靠著矮茶幾，頭歪在一邊。她一隻手揪著胸前的衣服，另一隻緊握著地上的一個紅色話筒。雖說照片年代有點久遠，可還是勉強能看見這女人脖子和手上凸起的經絡。這足以看出女子當時用力之大。令人毛骨悚然的是那隻驚瞪著的眼睛，從散亂的頭發中裸露出來，晶灰色。給人一種布滿蜘蛛網的感覺。
    “這人是誰？”左又一翻手指，把照片正麵對著楊遲崢。
    楊遲崢嚇得後退兩步，細汗冒了一身。嘴唇抖動，眼睛怔怔，半天說不出一句話。
    “好了，我知道這人是誰。”左又拍拍楊遲崢的肩膀，把照片放進自己的衣兜裏。
    “大晚上，別多想。”左又卷起袖子，伸出一隻手，“拿濕巾紙來。”
    楊遲崢失神落魄立於一邊，目光呆滯，絲毫沒有聽見進左又的話。
    左又靜靜地等著楊遲崢，一動不動。他突然覺得此刻環境有點異樣。
    但到底哪裏異樣，他說不出來，心裏有點怪怪的感覺。書房那盞大燈的白光刺得他眼睛疼，疼得眼睛都有點睜不開。
    剛進來的時候怎麼沒發現這個燈那麼刺眼，在他納悶之時，被燈光灼得難受的眼睛，竟然看見燈裏飄出了彩色的毛線。怎麼是毛線？可笑的是，左又竟然覺得飄出毛線還不夠荒唐，他覺得那裏本來應該遊出來一群鮭魚。他許久沒有吃鮭魚了。沒有得到鮭魚，他竟有幾分生氣。
    他揉揉發酸的眼睛，不再盯著燈光看。他覺得自己太傻了，盯著太陽看，會瞎眼睛。不對，那是盞燈。看著那麼亮的燈，也傷眼睛，怎麼這麼無聊，他這麼想。
    這時，楊遲崢的身體劇烈顫抖起來，他張著口，縮著脖子，手像那女子死前一樣屈著，眼睛吃人似的瞪著左又，仿佛鬼附身了一般。他朝左又蹌了一步，掐著自己的脖子，似個哮喘病人般發出細細的聲音。
    左又後退了一步，這個世上沒有鬼，他對自己說。可是眼前的這是什麼，楊遲崢可不會開這種玩笑。難道他瘋了嗎？
    楊遲崢踉蹌了兩步，撲到桌子上，歇斯底裏地大叫起來。他趴在桌上打滾起來，把桌上紙扔到空中，揉成團，胡亂撒開，盡可能地破壞。
    “冷靜！”左又把楊遲崢從桌上拉起來。
    楊遲崢發癲一樣掙紮，喊叫。對左又又打又抓，又踢又咬。
    “一邊發你的瘋去！”左又把楊遲崢從自己身上扒開，棄在地上。手指墊開衣領，看一眼被咬的肩膀，道：“你這是要吃人呐！”
    他抬起頭，剛想給那個傷人的“罪犯”一拳已泄私憤，看到了什麼！他瞳孔突然放大，眼睛圓睜。
    大太太的臉趴在窗戶上，麵色慘白，眼睛突兀，對著他露出滲人的笑容。
    這一瞥左又全身毛骨悚然，雞皮疙瘩遍布。
    那人，不，那鬼，不……那不知是人是鬼的家夥，頭似乎轉了180度，腳往花園深處去，臉一直看著他露出那個滲人的笑容。
    “啊————”別墅裏尖叫聲此起彼伏，其他人肯定也看到了。左又回過神，一個箭步撲到窗前，可不管怎麼使勁，這窗戶就是打不開。他眼睜睜看著那詭異的笑容消失在黑暗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