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大門口的小小保安室中，簾子已經拉上。陳伯托著額頭坐著，陳才華“吧嗒吧嗒”大口抽著煙，氣氛凝重，誰也不敢大聲說話。
    “你不能去。”老陳說話了。
    “不，我得去。”陳才華毫不退讓。
    “去了還不是隻會添麻煩。”
    “你怎麼就那麼肯定我會添麻煩？”
    “我還不了解你嗎？”
    兩人頓了頓，相互對視了一會兒。
    “少抽點兒。”陳伯拿過陳才華手裏的煙，踩滅在地上。
    陳才華沒有反抗，他長長吐出一口灰白色的煙霧，不緊不慢地說：“明天哪些人會去？”
    “你問這個做什麼？”
    “如果有些人要去，我就不得不去了。”保安悠悠地說。
    “什麼意思？”
    “沒什麼特別的意思，到時候你自然會明白。”
    陳伯無奈地歎了一口氣，似乎很失望沒有從對方口中探得一點消息，“你最好注意一點，那個女警會去，還有那個左先生，聽說不好對付。”
    “你告訴我這個做什麼？他們去不去我不在乎，倒是你。從他們一來就緊張兮兮，你自己注意一點吧。不要被人發現你幹了什麼見不得人的事，到時候晚節不保。”
    “你這是什麼話？我這麼大年紀能幹什麼見不得人的事？”陳伯從椅子上跳起來，壓著怒火。
    “你這麼激動幹什麼？好像你真的幹了什麼見不得人的勾當。”陳才華看著老陳，字字鏗鏘。
    “你怎麼這麼看著我？”老陳後退一步，心砰砰直跳，“你是我兒子！”
    “對，沒錯。不過你也經常跟我說，我是楊家半個兒子呢？”
    陳才華冷笑一聲從口袋裏摸出煙盒，抽出一根，叼在嘴裏。剛要點著，被陳伯一把奪下。
    “沒工夫跟你開玩笑！以為我不知道你幹的好事呢？”
    “我能幹什麼好事？整天呆在這麼個小玻璃房裏，哪裏還幹得出好事來？”
    “你別跟我裝傻充愣！楊家待你已經算不錯了。”陳伯穩了穩情緒，摸著桌沿顫巍巍地坐下。
    “待你不是更好？”
    “你什麼意思？”陳伯著實看不懂這個兒子。
    “你心裏不還跟明鏡似的，楊家給你的好處不少了，收手吧！”陳才華眯著眼，輕聲道。
    “混賬！”陳伯一拍桌子又立起來，“你惡人先告狀啊！你，你，你、、、、、、”他氣得發抖，手指直指對方鼻子，“我都看見了！”
    陳才華歪過臉來，“你都看見什麼了？”
    “你起來！”陳伯拉開兒子，一把拉開抽屜，在裏麵一陣翻找，“東西呢？明明在這裏的。”
    “你找什麼？別把我的東西給弄亂了。”
    “東西呢？你毀掉了？”
    “我不明白你在說什麼東西。”他默默地收拾抽屜裏的物品。
    “那些信！我在說那些催命符一樣的信！”陳伯壓著嗓子，卻聲嘶力竭地吼。
    陳才華重重地關上抽屜，揪著老陳的衣領“你別胡說，那種東西我怎麼可能會有？是你眼花看錯了！你向來眼睛就不好。”
    老陳掰開兒子的手，一本正經，固執己見，“我沒有看錯。我連信的內容都看過了。”
    “那你就是做夢了！老糊塗！”
    “你是成心要氣死我拿遺產呢、、、、、哦，不，”陳伯瞪大眼睛，恍然大悟似的盯著自己的兒子，一字一頓地說，“你想分楊家的財產。”
    “冤枉自己的兒子到底有什麼好？我又不是楊家的孩子，分財產還輪不到我！”
    “老先生在遺囑裏寫到，要給你我遺產。”
    “遺囑的事隻有你知道，我怎麼、、、、、、”陳才華反應過來什麼似的，“你說我和你也能分遺產？”
    老陳點點頭。
    “老先生也太抬舉你我了吧？”陳才華轉了一眼眼珠子，冷笑著，“我想遺囑的事，連少爺都不知道。你為什麼告訴我？”
    “你，你，你想分遺產！”
    “我連有遺產這件事都不知道，您還冤枉我呢！我還真從沒見過你這樣當爹的。你冤枉我私藏信件，還把遺產的情況透露給我，你到底有什麼目的？”
    陳伯急得直跺腳，“哎呦，你，你，你呀！”
    “你別再演戲了，別人不了解你，我還不知道嗎？老狐狸，說我為了遺產能恩將仇報，老先生死了你也能分得遺產。而且你打一開始就知道有遺產。你現在裝作無意把這事兒透露給我，你以為我不到你心裏怎麼想的。”
    “你簡直沒把我這個爹放在眼裏！”
    “你教的。”陳才華輕描淡寫地吐出三個字
    老陳向後踉蹌兩步，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什麼？”
    “你從來就把楊家人當爹，什麼時候管過我？”
    “我這也不是為了你好嗎？你吃穿不愁，又有好的教育、、、、、、”
    “到頭來還不是在這裏當保安。”
    “你會出去的。放心！”老陳拍拍兒子的胸脯，似乎覺得對不住他。
    陳才華推開父親的手，一陣陰陽怪氣，“我不出去。當個保安又怎麼樣呢？我本身不是讀書的料，到處惹事，還多虧了老先生不嫌棄。好吃好喝高薪地供著我，給個保安的職位當護著我。我不是小孩子，這些我都明白。我懂什麼是知恩圖報，可有的人就不知足，不懂了。”
    “你拐著彎兒罵我呢？”老陳捶著自己的胸膛，痛心疾首。
    “你是我父親，我不想為難你。今天早上你躲在門口偷聽少爺的談話我就當沒看見。要是你再幹出什麼鬼鬼祟祟的事情，就別怪我不客氣了。”
    “我還不是為了你！你不也上來了嗎？少爺叫你走，你回來幹什麼？”
    “不回來，你肯走嗎？還說什麼為了我。你在這個家裏散布鬼的謠言，鬧得人心惶惶，也是為了我？”
    “我那時是真信了、、、、、、”
    “你那麼精明要是信了，才真的有鬼呢！”
    “老先生那麼精明不是也信了？”
    “您不用向我解釋什麼，我早就已經成年，也不用你為我謀求什麼。做事對的起自己的良心就好。”
    老陳還想插嘴，被兒子搶了話頭。
    “、、、、、、還有，明天我一定要跟著去吉林。好了，你走吧！不送。”
    陳才華打開門，把父親推出門去。外麵是黑沉沉墨一般的夜，越來越讓人看不懂。老陳歎了口氣，用大衣裹緊了自己骨瘦如柴的身體，向燈滅的房子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