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卷 都說我是貴公子 第三十章 告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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胡家的那個孩子回來了……
不出一個小時,鎮上的居民就聽說了這個消息,然後不少人抱著憐憫的心情結伴想去看看那個可憐的孩子,安慰那個孩子幾句。當然,有為那個孩子歎息的,也有抱著看熱鬧的態度去的,想要從胡老頭兒的孫兒那裏親身打探那晚發生的事兒。
胡老頭兒已經死了,他家周圍連條狗都沒有,除了現在回來的小胡蘇,還真沒有誰知道個一星半點兒的。連警察都來來回回了好幾趟,還不是一無所獲。
於是,晚飯前,當唐菲菲好不容易拉著沉默寡言的胡蘇出來散散心,培養培養感情,就被一群三姑八婆給圍住了。一群無聊的女人拉住兩人,你一言我一語,跟搶答似的提問,吵得人腦袋疼。
唐菲菲很不高興,尤其是當她注意到胡蘇臉已經冷了下來。
“你們讓讓,我們要回家吃飯了。”
可惜,完全沒有人理會她,所有人的目光都看著她身後緊緊抿著唇不語的少年。
“蘇蘇啊,你可總算回來了,要不然,連你爺爺的最後一麵都見不著,以後可不得一直遺憾。”
“蘇蘇,那晚的小賊你看清楚沒有,是不是我們鎮上周圍的人?”
“哎,我說李大嬸,你這話是什麼意思,懷疑我家的偉偉啊。”
“我說了嗎,我說了嗎?別不是有人心虛吧。”
“你說什麼?我心虛什麼?我家偉偉也就不喜歡讀書而已,又不是十惡不赦的壞人,他也沒有那個膽子,你別往我家偉偉身上潑髒水。”
“你兒子什麼德行我們又不是不知道,整日不務正業偷雞摸狗,還學別人收什麼保護費,膽子大著呢,有什麼不可能。你再不管管,哪一天說不定就被警察抓去吃牢飯了。”
“啊呸,李大嬸,你也好幾十歲的人了,說這話虧心不虧心?連警察都說闖入胡老頭兒家殺了他的人是流串過來的犯罪團夥,跟我兒子一毛錢關係都沒有。我兒子他才十八九歲,你就這麼詛咒他,你心腸怎麼這麼黑?”
“我心腸黑?當初對胡老頭兒拳打腳踢的人是誰?別以為你兒子做的壞事沒人知道,我們隻是嘴上沒說而已。”
“你……”
少年低垂著頭,眼角已經開始慢慢泛起妖冶的紅暈,空氣中有什麼在躁動,而吵得興起的一群女人卻完全沒有察覺到異常。
直到,一隻手突然拉過胡蘇,推開人群擠出去。
唐菲菲拉著少年的手往屋裏走,心裏卻氣得要命。
“蘇蘇,你別理會那些人。那些大媽大嬸整天閑得慌,什麼話經過她們的嘴就要變一個樣。你才回來,先……”
“菲菲,飯做好了,快帶蘇蘇回來吃飯了。”唐文德把菜端出來放在桌子,走出來叫兩個孩子回來吃飯,一邊疑惑的開口,“外麵剛才怎麼那麼吵?是誰來了嗎?”
“還能有誰,就鎮上那些人。”唐菲菲嘟起嘴,跟她爸抱怨起來。
胡蘇不著痕跡掙開唐菲菲的手,微微側過身站在角落,捂住嘴,壓抑住湧上喉嚨的腥甜。
唐母端著一碗湯從廚房出來,聽到女兒的抱怨,她把還滾燙的湯小心放在飯桌中間,招呼幾人過來吃飯。
“菲菲,別去管她們,去擺筷子,吃飯了。胡蘇那孩子呢?”
聽到唐母提起自己,胡蘇收斂了一下神情,從角落走出來,喊了唐母一聲,以示自己的存在。
唐母一邊手腳麻利的解下腰上的圍裙,一邊招呼他:“蘇蘇,你餓了吧,快坐下吃飯。別客氣,就當這裏是自己家,想吃什麼都告訴嬸子,啊,千萬別拘謹。”
胡蘇不會真把女人的客氣當真,他臉上平靜,對著唐母輕聲道謝。
這時唐菲菲從廚房拿著筷子飛快的進來了,她一一擺好,順勢就坐在了胡蘇旁邊,找他說話。可惜,少年似乎沒有說話的心情,就連吃飯都一直悶著頭吃,連菜都很少伸手去夾。她想幫他夾菜,又怕少年不領情,心裏正糾結呢,唐母已經熱情的為少年夾了一筷子肉。
“來,蘇蘇,多吃點肉,看你瘦的。”
“媽!”
唐母沒有理解到女兒此刻的心情,還以為她吃醋,連忙也給她夾了一筷子最喜歡的菜,嘴裏嗔道:“你這孩子,都多大的人了,難道還要媽媽幫你夾。好了好了,這是你最喜歡啃的雞翅膀,吃吧,別說當媽媽的不關心你。”
唐菲菲臉紅了,尷尬的:“媽,你說什麼呢?”
“好,我不說我不說,這孩子還不好意思了,以前……”
“媽!”
胡蘇看著唐文德一家三口相處的淡淡溫馨,隻覺格格不入。他吃飯的動作慢慢停下來,怔怔出神。
他想起以前跟爺爺在一起吃飯的時候,那個老人也是這樣,把最好的留給他,唯恐他吃得不好,卻從來沒有在意過自己。他每日出門拾荒,盡著自己最大的努力養活唯一的孫兒,為他遮風擋雨,嗬護他茁壯成長。
可是現在,他不在了……
少年再沒了心情吃飯,整個人都沉寂起來。
於是,等到晚飯過後,少年堅持要回家去見他爺爺的時候,唐文德雖勸著天色已晚,何不如明日再去,奈何少年心意已決,不是個輕易會受周遭人言語影響的人,他隻能帶著胡蘇去胡老頭兒的靈堂。
靈堂是鎮上幫著搭起來的,自然簡陋,此時天色已晚,因胡家剛發生命案不久,眾人隻覺得這裏陰氣沉沉的,一到傍晚便紛紛回了家,不願多留。
胡蘇到的時候,周圍一片冷清,隻看得見搖曳的靈幡,沒有一絲人氣。
他慢慢走近停靈的堂屋,全然不在意天色暗了下來,昏暗的大屋裏擺放著的那一具讓不少人心裏發毛的棺材。
少年慢慢走過去,手指輕輕摩挲著棺木,低聲的輕喚:“爺爺,我回來了。”
唐文德站在少年身後,默默的看著。
他沒有讓自己的女兒過來。這裏畢竟剛發生了不好的事,即使白天都覺得陰氣重得很。女子又屬陰,菲菲身子骨兒弱,前不久還發生了落水的事,他哪裏敢拿自己的女兒開玩笑。哪怕女兒對他撒嬌討好,他也態度堅決。
“唐叔叔,你先走吧,我想在這裏跟爺爺說說話。”
少年默默的跪在靈前的蒲團上,撿起旁邊隨意放著的黃紙,一張一張扔進燃燒著的火盆。昏暗的火光搖曳,照耀在少年冷靜得不尋常的蒼白臉上,莫名的讓人心底生涼。然周圍無人,唐文德又是站在少年的身後,根本就看不見少年的表情。
他隻是憐惜的注視著少年單薄的背影,心裏無聲的歎息一聲,點了點頭。
“也好,胡大爺後天一早就出殯,你在這裏跟他好好道道別。不過也別呆太久,天色晚了,晚上濕氣重,你的身體恐怕受不住。”
少年沒有回頭,聲音很壓抑:“我知道了。”
男人想,給這個可憐的孩子留下空間好好哭一哭吧。他忍得太久,反而不如宣泄出來後輕鬆。
“那我等會兒來接你。”
唐文德走了。
少年沒有哭。他維持著燒紙的動作,眼神麻木的看著迅速燃燒成灰的紙錢。
人生就是如此,自身弱小,一旦遇上強大的外力衝擊,被毀的便是自己。迅速的衰敗,破舊,最後一無所有。
“爺爺,你在地下冷嗎?有沒有看到那個孩子?或許,你們已經一家團聚,唯有我,我這個外來者,注定孤獨……”
“鎮上的人雖難免讓人感覺到人情冷暖,但心底還是淳樸的,我雖不會親近他們,但其實並不憤恨。追根究底,別人為什麼要無償幫助你呢?他們已經算有情義的了……”
“過不了多久,我可能就要走了。待我再回來時……”
少年站起來,走到棺槨前,眼神堅定:“爺爺,終有一天我會變強的,變得任何人都不能左右我。”
所以……
“爺爺,請安心的走吧,不要擔心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