既然答應了爺爺，他要做自然就要做到最好。小學的教程並不算難，對重活一世的胡蘇來說，可以說一點也不吃力。畢竟都是些很基礎的知識，從頭到尾看一遍基本就能夠掌握。不過，為了不讓爺爺起疑，他每隔一段時間便會去羅晏那裏做做樣子。
    隻是，羅晏奶奶的病一直沒好，他每次去羅晏家都能夠聽見那個風燭殘年的婦人壓抑著咳嗽，把羅晏指使得團團轉。
    去的次數多了，他有時也能夠看見那個老婦人坐在屋簷下昏昏欲睡的曬太陽。她身上搭著一層老舊的被子，半眯著渾濁的眼睛，布滿皺紋的臉透著一股死氣。
    確如唐菲菲所說，羅奶奶的病情不見好轉，羅晏要做的事太多，根本就沒有時間教他。不過，這又如何呢？他並不指望著羅晏教他，即使過來跟這個年紀輕輕就已經承擔起家裏的重擔的男孩說說話，也好過麵對一個明顯心態不純的女人。
    隻是，羅晏終究可憐了些。
    他無法跟這個才十幾歲還沒有成年的男孩說，他的奶奶恐怕是好不了了。
    不管哪個年代，年幼的孩子一旦失去依靠，他將要麵對的，將是比以往更加艱難的局麵。
    羅晏或許心裏也明白，他雖然在笑，但不過是勉強自己不去想罷了。奶奶的病眼見越來越重，到後來甚至已經起不來床，他必須得時時刻刻呆在她的身邊照顧她，連學校都無法去了。而在遠方打工的父母，捎去的信卻如石沉大海，沒有半點回應。
    在強撐了一個多月後，跟羅父羅母在同一個地方打工的同村人帶回來一個消息，徹底擊垮了本就搖搖欲墜的羅家，羅奶奶沒有受住，當晚就去了，至死眼睛都沒有閉上。
    羅家掛起了白幡，鎮上的鄰居每個人搭了一把手，這才把羅奶奶的靈堂給弄起來。
    胡蘇跟爺爺去羅家哀悼的時候，就見披麻戴孝的羅晏孤零零的跪在靈堂前，麻木的燒著紙。
    少年的身體瘦得驚人，臉上毫無血色，似一陣風就能夠把他吹跑。前來哀悼的人幾乎都是鎮上的熟人，哪家不知道羅家的情況。眼看羅晏這幅模樣，心裏無不對其充滿同情和憐憫。
    他還是個沒有成年的孩子啊，以後可怎麼過哦。
    “聽說羅奶奶的兒子媳婦在外出了事，也不知人怎麼了，羅晏以後可咋辦啊。”
    “誰說不是，羅老婆子現在也走了，這後事都差點辦不起來。他們家的情況又艱難，羅晏以後恐怕連書都讀不上了。可惜，聽說那孩子成績挺不錯的。”
    “這都是命。誰家遇上這情況，都得跟天塌了似的。”
    ……
    幾個前來幫忙的女人看著跪在靈堂中央一動不動的少年，心裏莫不為他惋惜。
    這孩子，是個好孩子啊……
    胡蘇自然也聽到了周圍眾人的議論，想到羅家現在的情況，他抿了抿唇，輕輕走過去，站在羅晏的身邊，停了好一會兒，最終隻是彎腰拍了拍他的肩膀：“節哀！”
    任何的語言，此刻對於這個已經失去所有的少年來說，都是蒼白的。
    跪得身體已經麻木的羅晏慢慢抬頭，好一會兒眼睛才有焦距。他看著眼前一臉擔憂注視著他的孩子，想笑卻猶如在哭，聲音嘶啞暗沉：“……謝謝。”
    轉頭看向靈堂中央那張他好不容易找出來的奶奶生前唯一的一張黑白照片，羅晏心裏空蕩蕩的。
    他今後，該何去何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