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辰未老 上 第二十一章 小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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張起靈麵無表情的轉了目光,推門而入,吳邪也深吸了口氣,跟著他走了進去。
兩人在一張桌上對麵而坐,吳邪完全是公事公辦的臉色,把昨日就準備好的資料往他麵前一攤,“聽說你這一周都沒什麼進展,我沒那個時間讓你從頭到尾了解張家的曆史了,但是目前張家的狀況,老九門的狀況,和這百年來比較重要的事件你還是需要知道的,那麼,我們先從老九門開始吧,這是最近幾月他們的賬本,你先看看,有什麼不懂的——”
“你新換了身體。”張起靈的眼睛一直盯著他看,忽然打斷了他的話,如此說道。
吳邪蹙了蹙眉,張彌深說的果然是實話,“不是,非要說的話,其實是更換了記憶。”
“這是你第一次更換?”張起靈仍舊聲調平平的問他。
吳邪猶豫了一下,說了謊話,“不是。”
“那麼你上一個身體,是什麼樣子?”麵對張起靈的不依不饒,吳邪不耐煩的回道,“那跟你有什麼關係!我是張師禹,唯一的工作就是輔佐族長維護張家的秘密,我的記憶也是對你來說唯一有用的東西,我長什麼樣子,過去用的什麼身體不是你需要在意的事情,明白嗎?”張起靈的視線如刀片般冰冷鋒利,吳邪在桌下緊緊的攥著拳頭,迎麵正視他的目光,並無退卻。良久張起靈才妥協,垂下了攝人心魄的眸子。
吳邪也像什麼都沒發生一樣,用手指敲了敲賬本,“那現在我們就開始吧,老九門的這些動向有真有假,你要學會分辨……”他幫他翻開一頁,指著其中一個說,“陳齊二家前些陣子動作最多,有很多生意表麵正常,實則為了掩人耳目,比如說這個銅鈴的買主——一個出現很少的古董販子,我派人追查了一下,發現他經營的公司也是個空殼子,裏麵就必定有問題。還有這裏——”
他又翻了幾頁,剛想說什麼,門外忽然有人敲了三下,不待吳邪回答就推門而入,一眾下人抱著床上用具魚貫而入,吳邪愣愣的看著他們走進來施了一禮,就開始布置起書房裏唯一一張矮桌,鋪上床褥被子,布置好枕頭,就是一張隻容一人的小床。
吳邪莫名其妙的看著他們,“誰準你們不打招呼就進來的,還有這些東西是怎麼回事?!”
為首的一個轉身來向他鞠了一躬,“是族長交代的。”
吳邪猛地看向張起靈,後者倒全然不受影響,默默翻著賬本,眼睛都不抬一下。
待下人們布置好了退下之後,吳邪沉聲開口,“張起靈,你這是幹什麼?”
張起靈抬頭看他,“現在,睡覺。”
“什麼?!”
“你已經很久沒睡好了。”張起靈淡淡道,“就在這裏睡,賬本我會看的。”
“開什麼玩笑,我來這裏是為了睡覺嗎?”
張起靈向著矮桌的方向隨意偏了偏頭,“快去,在我強迫你之前。”
吳邪怒極反笑,“這麼快就學會威脅人了,你還真是江山易改秉性難移啊。”
張起靈的眉頭微微動了一下,“我過去,也這麼威脅你嗎?”
吳邪心頭猛地一跳,避開視線掩飾道,“沒有,我隻是這麼一說。”
張起靈看了他一會兒,卻並不追問,“那麼,快去睡。”
吳邪搖了搖頭,還沒說出一個反駁的字來,張起靈就利索的起身,一副懶得和他爭論的樣子,徑直攔住吳邪的腰將他抗在了肩上。堅硬的骨頭撞擊在他胸口,吳邪疼得差點背過氣去,卻還強忍著,“張起靈,你他媽快放我下來!”
張起靈倒是聽話的很,話音未落就將吳邪扔到了矮桌上,下人們鋪了好多柔軟的墊子和床褥,按理來說不該摔疼,可是連續的震動對吳邪來說就已經是刺骨的折磨了,他忍著沒有露出痛苦的表情,臉色卻是在頃刻間煞白一片。
張起靈不費吹灰之力就看出了他的異常,迅速蹲下身去,他的表情有瞬間的慌亂,“你怎麼了?”吳邪從牙縫裏擠出一句話,“沒事。”張起靈不說話,卻伸手去解他衣服,吳邪因為要東窗事發的窘迫和另一個更加難以啟齒的原因而漲紅了臉,掙紮道,“放手!我說了沒事!”張師禹的威嚴被他拋之腦後,隻有在麵對張起靈的時候,他才會像個毛頭小子一樣束手無措。
張起靈的聲音卻是嚇人的低沉,“別動。”
吳邪的抗爭猶如蚍蜉撼樹,張起靈一用力就將他的外套撕開,連著裏麵的襯衣都崩掉了扣子,皺皺巴巴的向著兩邊打開,露出的白淨胸膛上,青紫的傷處極為紮眼,張起靈手上的動作刹那間停住了,吳邪徒勞的將外套拉上,遮住了裸露的皮膚。
不等張起靈問他,吳邪先搶著解釋,“摔了一跤,不礙事。”
張起靈的語氣比起他的表情要寡淡得多,隻有一句淡淡的,“是嗎……”
吳邪隻覺得脖子後麵的汗毛蹭蹭的豎了起來,勉強點頭道,“恩!醫生已經看過了,說沒什麼事。”吳邪很擅長忍耐,張起靈初見他時就得出了這樣的結論,可是剛剛他扛起他隻走了幾步路,吳邪的額上就疼出了冷汗,必然不是磕磕碰碰的青紫那麼簡單,但是他如果堅持不說,張起靈知道自己再怎麼逼迫也是無用。
真是讓人恨到骨子裏的嘴硬。張起靈被自己心中泛起的抽痛嚇了一跳,他對這樣的感情極為陌生,這不是他張起靈該有的東西。
將震動的心情掩飾好,張起靈猛地扯過被子壓在他身上,小心避開了傷處,“睡覺。”
這麼鬧了一出,被他發現了自己受傷,吳邪反抗的心思也弱了下來,隻要他不追問,暫且順著他也就罷了,於是乖乖躺好,閉上了眼睛,“兩個小時之後叫我。”
張起靈沒說什麼,起身離開了他。吳邪躺在床上,雖然倦極仍舊是難以入睡,為了不讓張起靈察覺,他保持著呼吸的平穩一動不動的挺著。
然而沒過多久,張起靈卻從桌邊站起,走到他身邊,一語點破了他,“還是睡不著?”
吳邪放棄的睜開了眼,“都說了不困,我還是起來做事吧。”
“安眠藥?”吳邪搖了搖頭,“沒用的,不必費心了。”
他的臉色非常不好,眼睛裏麵隱隱含著血絲,強撐著單薄身體起來的樣子讓張起靈心口格外擁堵,他盡量輕柔的按住了吳邪的肩膀,“我該……怎麼做?”
怎麼做才能讓你……
吳邪驚訝抬頭的視線讓張起靈瞬間清醒過來,他偏過頭去,神色有瞬間的狼狽。
不由得蹙起眉頭時,吳邪卻輕聲笑了,“你失憶之後,脾氣還真讓人摸不準。”
不過是無奈的一聲調笑,卻讓張起靈的心跳加快了速度,他仍舊偏著頭,不予回應。
吳邪卻歎息著躺回去,問他,“你真想幫我?”張起靈並不看他,卻點了點頭。
吳邪便向裏麵挪了挪,騰出更大的地方,“那就坐在這裏看,別去其他地方。”
張起靈倒是沒料到他這樣說,轉頭看他時吳邪卻已經舒舒服服的閉上了眼睛。
他不敢離開,用腳尖勾起一旁的古刀,將刀背伸到厚重的實木桌下,手上用力竟挑起了整張桌子,平穩的移動到自己麵前,四腳落地時連一點聲音都沒有發出來。
屏氣凝神做完這些,再回頭卻發現吳邪已經氣息平穩的睡著了。
看著這張對他來說全然陌生的臉,張起靈卻在這一呼一吸間慢慢勾起了唇角,浮現出了連自己都沒有意識到的微笑。
連日未得好眠,吳邪睡得格外沉,翻身時候朦朦朧朧醒了,神智卻不清楚,雕梁畫棟的房頂在他眼裏像是隔著水霧,有人湊了過來,英俊沉默的臉龐靠近,輕聲問了他一句話,迷迷糊糊的吳邪並沒有聽清,他隻是看著這個自己格外想念的男人,仿佛不過是某個貪睡的早晨,張起靈來叫他起來吃早餐,吳邪笑了笑,口齒不清的說了一句,“小哥,讓我再睡一會兒……就一會兒……”
摸索著抓住男人按在床邊的手小心翼翼的握住了,吳邪這才輕歎一聲,又陷入了無止境的黑暗當中。張起靈下意識的抽手,吳邪的手指在睡夢中綿軟無力,他很輕易就可以擺脫,然而向外撤了一點,張起靈沉默的靜了片刻,卻又回握住了他。
張起靈已經搞不清自己的心思了。
也許是因為失憶,讓他的精神不再如過去堅如磐石,竟會起各種奇奇怪怪的想法。
草草下了這樣一個結論,張起靈放任自己輕輕摩挲吳邪的手指,腦子裏卻在思索另一個問題。小哥。張起靈記得吳邪這樣叫自己,已經是第二次了。
第一次他這樣叫他,聲音裏滿是憂慮擔心,第二次……他的語氣卻又這樣熟稔親密。
他與自己……真的隻是張師禹與張起靈的關係嗎?
在他碎片般零散的記憶中,並沒有人這樣叫他。
可是他卻不能質問吳邪,以他清醒時刻的態度,絕不會承認自己迷迷糊糊之時說出的話,就算他擺出懾人的態度,吳邪也絕不會在乎。
要真對他用上對待敵人那樣威逼的手段,張起靈隻憑想象也覺得疼痛。
下不去手。他張起靈……竟然也有這樣遊移不定的時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