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悅君兮 第四十二章 恐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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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花的腳步已經聽不見了,吳邪急喘幾口,掙紮著慢慢坐了起來,盡量不讓自己露出傷重的疲態,他抽出打火機,將紙條燃燒殆盡。
看著地上的灰燼,吳邪發了一會兒呆才腳上用力,想要站起來卻頭腦暈眩,腳步踉蹌著就要倒下。
一隻手及時的伸過來,將他的身體扶住,讓他靠在自己身上。
吳邪短促的笑了一下,“小哥,你還真是無聲無息啊。”
悶油瓶肌肉僵硬的抱著他,手上用力,抱的吳邪都有點疼了,他的聲音在頭頂響起,“他在哪?”
吳邪扶住他的胳膊,“不怪他,是我自己摔倒的。”
悶油瓶不語,身上的戾氣卻越發凝重,吳邪討饒似的搖他的胳膊,“真的不是他的錯,小哥,胖子呢?我們要趕緊離開這裏。”
好一會兒之後悶油瓶才回答,聲音冷硬的要凍傷人了,“在後麵。”
吳邪點點頭,“我們走。”
他倚靠在悶油瓶肩膀上的臉肅穆而冷靜,片刻之後,他放柔了聲音說,“小哥,明天你去幫我做一件事吧,我的身體有點支撐不住,身邊也沒什麼信賴的人,你和胖子兩人去辦,好不好?”
悶油瓶不假思索的答道,“我不離開你。”
吳邪笑了笑,“我明天休息,哪裏都不去,那件事很重要,一定要你們兩個去,拜托了,小哥?”
又沉默了許久之後,吳邪才聽到悶油瓶的回答,“什麼事?”語氣之間的不情願連他都聽出來了。
“明晚你們去束閣酒樓,我的人需要在那裏接頭,他會告訴你們具體的事情,眼下隔牆有耳,我不方便細說,”吳邪壓低聲音說道,他停下腳步,抓著悶油瓶的衣服仰頭看他,目光隱藏著壓抑至深的貪戀,“是對我來說跟生命一樣重要的事情,一定,一定要等到他來啊。”
被吳邪的眼神刺得心口發慌,張起靈不知所措的正麵抱住他,緊緊禁錮他的身體在自己懷裏,他說,“好,但是我回來之前你要養傷,哪都不能去。”
吳邪沒有掙開他莫名其妙的擁抱,他溫柔的回抱住他,微微點頭,“嗯。”
但是他的臉上卻是決絕的神情,小花給他的字條上信息很短,隻有兩行字。
第一行字跡潦草卻嫻熟,“解家被控製,我被監視,目的是你,原因不明,短期不能脫身,最多爭取三天時間,別找我,快放掉吳家消失。”
第二行筆跡很重,解語花一定下了很大的決心,“最後的心願,霍家,拜托你,但是不要殺那兩兄弟,拜托你,吳邪。”
不是到了生死絕路上,小花不會把秀秀交托給他的事情轉托別人,三天的時間擺平霍家幾乎是不可能,小花知道,卻還是拜托了吳邪,可想而知,他一定已經無計可施。
解家背後的人是什麼身份背景,讓解語花都到了這種境地,吳邪不知道,但是無疑自己的存在會造成小花的不便,甚至危險,他確實要暫時隱退了,那麼明天就要去一趟霍家。
多半不是多麼輕鬆的一戰,吳邪更加用力的抱住他,把頭埋在悶油瓶肩膀上,深深的吸氣,他身上的味道充滿鼻腔,吳邪不想讓他看到自己狠辣的樣子,這一次,就讓他在別的地方安安穩穩的等自己吧。
小花說的沒錯,他願意戴著天真無邪的麵具依賴在他身旁,假裝自己還是當年初見時純白澄澈的少年,不諳世事,善良無知。
即使此刻擁抱著他的,將來無時無刻不賴在他身邊的,是一個多麼肮髒浴血的、腥臭的自己。
原諒我吧,小哥。
你要守護的那個人已經被我親手扼殺,我卻還披著他的皮在你麵前,對你笑,對你發脾氣,對你溫言細語,對你說,“不要離開我。”
我很卑鄙吧。
但是即使如此,也還是原諒我吧。
我用染滿鮮血的雙手擁抱你,用麵具下冰冷世故的臉麵對你,可是,我永遠都沒有辦法對你說,“我愛你”,用我毒蛇一樣嗜血的嘴巴。
那屬於吳邪的心意,即使曾經多麼想親口告訴你,即使擁堵的心都要爆炸了,也不能說出來。
我說不出來。
畢生都帶著這個秘密直到墳墓,我也很可憐吧。
所以你一定要原諒我。
一定要原諒我。
第二天上午吳邪看似寧靜的窩在庭院裏曬太陽,午飯後悶油瓶和胖子臨走前經過他,他也都閉著眼睛裝睡,能感覺到悶油瓶把毯子小心翼翼的蓋在他身上,又放了一杯水在他身旁,怕他醒來口幹難受,最後吩咐了院裏的兄弟提高警惕之後,才一步三回頭的走了出去。
吳邪都能感覺到對方膠著在自己身上的視線,他拚命才忍住沒有抖動睫毛,真想看看悶油瓶的臉啊,這種時候。
這種為了自己而擔憂忙碌的時候,他是什麼神情呢?
吳邪揪緊了身上的毯子,腳步聲消失很久之後才睜開眼,視野裏一片藍色,吳邪揉了揉眼睛,站起身來,慢慢疊好了毯子放在藤椅上,吳邪怔怔的發了會兒呆,轉身問身後的手下,“都布置好了?”
“是,就等甕中捉鱉。”
“好,”他的臉冷峻如石,眼仁漆黑,深不見底,“走吧,速戰速決。”
吳邪走下陰暗潮濕的地下室,剛剛打開門就被人用槍頂住了腦門,“吳老板,別來無恙啊。”
吳邪沒有露出一絲怯意,“霍家待客之道還真特別。”
“少廢話!東西帶了沒?!”霍家老大歪在椅子上,“還真是自己送上門來的,吳老板昨晚說過的吧,要帶著機關器來。”
“當然,”濕冷的白光投下來,狹小的地下室裏亂七八糟,吳邪擦了擦椅子,徑自坐了下來,完全無視頭上頂著的手槍,“我是特地來跟霍少爺請教這個東西的,機關器到手了,卻不知道下一步該怎麼做,霍少爺也這麼想要,莫非是知道用途?”
“老子隻知道它值錢!你別跟我逼逼這沒用的,哼!吳老板當真也夠膽,隻身一人就敢來!我告訴你,別看這房子好像是空的,老子早就埋伏人在上麵了,你插翅也難飛,快把東西交出來!老子給你留個全屍!”樣貌算不上出眾但也端莊的男人,出口卻粗俗而無禮。
吳邪不悅的一皺眉,仍舊耐著性子,“哦?那看來霍少爺是找到願意出好價錢的買家了?不知這買家是何方神聖?”
“你管得著嗎?!快拿貨!”
槍口頂在腦袋上,吳邪歎了口氣,“早就聽聞霍家的男子一個一個紈絝愚蠢,卻沒想到竟這般沒有腦子。”
霍家老大拍案而起,“你說什麼?!!”他凶狠的一擺頭,示意持槍的手下教訓吳邪,那人得令大喝一聲,掄圓了胳膊想給吳邪一拳,卻被不知哪裏冒出來的人一腳踢出去,撞在牆上哼都沒哼一聲就暈了過去。
“什麼人?!”霍家老大剛吼了一聲,就聽空氣中喀拉一聲子彈上膛的聲音,闖進地下室的男人胸口有著猙獰的傷疤,手裏的槍裝上了長長的消音器,此刻正指著霍家老大,低聲命令,“坐下。”
幾乎是同時,地下室的門外又進來一個小廝似的人,端著一杯熱熱的茶放到吳邪身旁的木桌上,而吳邪自始至終都沒有看一眼這轉瞬之間的事情,而是一直半合著眼眸慵懶的坐在椅子上,此刻他嘴角微翹,端起茶杯來緩緩吹了一口涼氣,道,“就知道粗鄙之人是不懂得待客之道的,連茶水都要我的人自備。”
他淺淺啜飲一口,看著一臉陰狠的霍家老大和煦微笑,“霍大少爺,喝口茶去去火如何?”
話音剛落,方才的小廝又端來了一杯茶,依言放到了霍家老大身邊。
“你怎麼會……”
“哦,沒什麼,我來之前這裏埋伏的那幾個已經讓我的人清理了,說實在的,霍家難道沒人了嗎?還是霍大少爺竟這麼小看我,憑那幾個雜碎,也想要擺平我?!”
竟然毫無聲息!
霍家老大一咬牙,恨道,“你想怎麼著?!”
“不怎麼著,霍家遲早葬在你手裏,在這之前,我怎麼也不能袖手旁邊。”
陰冷的男人忽然大笑起來,“葬在我手裏?!小佛爺不要太會開玩笑吧,霍家兩代當家,不都是拜您所賜才死無全屍嗎?!老子連個葬禮都辦不成,霍家跟你的仇大了去了!”
吳邪端著茶的手一抖,熱茶潑出來燙到了手指,他穩了穩心神,放下了杯子。
霍家老大仍然在叫囂,“都是因為你!都是因為你我妹妹才死掉的!你別以為我不知道姓吳的!你把她的屍體扔到哪去了?!”
楷森皺眉,利索的給了他一拳,“住嘴!”
吳邪抬手示意他停手,慢慢說,“你們退下吧。”
“小佛爺!”
“退下!在上麵待命,沒我的允許誰都不準下來!”
楷森還想再說什麼,卻被吳邪冷酷的眼神凍到,不敢張口,隻好不甘的轉身帶上暈眩的霍家人走了出去。
陰暗冰冷的地下室裏隻剩兩人。
吳邪慢慢站起來,俯視著霍家老大,他一字一句斟酌著開口,“關於秀秀,我……我很抱歉……”
他覺得有點口幹舌燥。
霍家老大一瞬不眨的死盯著他,重重的從鼻子裏哼了一聲,“抱歉?抱歉我妹妹就能活過來?抱歉你還想殺了她的哥哥?”
“我沒想殺你……”
“那你想幹什麼?!”
“我說過了,霍家已經四分五裂,我需要掌控你這裏的產業作為切入,重新整合起霍家。”
“那你就是想搶老子的東西嘍?”
吳邪沒吭聲。
霍家老大呸了一聲,惡狠狠的道,“休想!秀秀瞎了眼,別以為老子也會上當!”
每一句話都像是戳在他心上,秀秀滿身鮮血的倒在他懷裏,慢慢變冷,慢慢死去,那畫麵一遍遍的在眼前回放,吳邪覺得喘不上氣來,他精神恍惚了一下,竟差點沒站穩。
霍家老大沒放過這個機會,他迅猛出手,一拳攻向吳邪的胸膛,過於直白的攻擊被吳邪下意識化解,他幾乎是本能的避過拳頭,伸手在對方的胳膊上一握,用力向後方擰去,同時另一隻手豎起,直刺他的脖子。
這一切都沒經過思考,反應過來之後,吳邪如夢初醒般堪堪止住了攻擊,他不能傷了他,無論如何,他下不去手。
片刻的猶豫,霍家老大已經回身踹了過來,這次吳邪沒有躲過,被他一腳踹在小腿上,好死不死正中傷處。
他一下就栽倒在潮濕肮髒的地板上,悶哼一聲,小腿劇痛,他掙紮許久也站不起來,反而讓自己更加狼狽。
霍家老大也吃了一驚,不曾想自己的一腳會讓聲名赫赫的吳小佛爺站都站不起來,看來坊間的傳言是真的,吳家當家當真受了重傷。
真是天助我也,他哈哈大笑兩聲,興奮的俯身拽住吳邪的頭發把他翻過來,卡住吳邪的脖子,他讓他不能呼救,才壓低聲音在他耳邊說,“是不是覺得很對不起我?沒事兒,隻要你把東西交出來,我一定原諒你,整個霍家也都原諒你,秀秀……也會原諒你。”
吳邪被掐的上不來氣,他蒼白著臉色搖搖頭。
“嘖,這麼固執,沒事兒,老子我有的是時間,”他板正吳邪的臉細細看著,忽然神色詭異的笑了笑,“別說,吳小佛爺,你長得還真不賴,仔細一看,倒稱得上是個美人呢。”
吳邪一怔,忽然想起北京公子哥兒們流傳的一個傳言,說霍家大少爺,有好男色的癖好。
他有些恐懼的想要掙脫,卻無奈對方身強體壯,結結實實的壓在自己身上,幾乎分毫動不得,霍家老大已經慢慢湊了過來,他鬆開手,灼熱的呼吸拂在耳側,他的臉埋進吳邪頸窩,噴著熱氣的嘴巴吻上吳邪耳後細致的皮膚,他伸出舌尖舔著,甚至用牙齒去啃咬。
吳邪再也無法忍受,突然爆發的力量將霍家老大推開,他用力的撐起身體,拖著腿要站起來,霍家老大卻毫不留情的一腳踩上吳邪的小腿,劇烈的疼痛讓他渾身一抖,重重跌回地麵,慘痛的記憶襲來,三年前的恥辱和無助蘇醒,吳邪恐懼的甚至忘記了反抗。
霍家老大撲上來撕扯他的衣服,像發瘋的惡犬一樣啃咬舔舐他破碎襯衣下裸露的肩膀,吳邪惡心的想吐,卻連呼喊都做不動,他渾身發抖,眼前猩紅一片,仍舊是大雨衝刷的血,仍舊是阻止不了的死亡。
“反正都要死,不如讓老子爽一爽先。”
霍家老大摩挲著吳邪的後背、肩膀和脖頸,湊在他耳邊低聲道,“你的眼睛真漂亮。”
吳邪絕望的閉上雙眼,腰間的藏刀抽出,他無法背棄小花的囑托,也無法殺掉秀秀的家人,但是他不想這個身體,變得更髒。
顫抖的手死死抓住刀柄,緩緩調轉刀尖,指向心髒。
他死了之後,所有衝他而來的陰謀都會煙消雲散,小花會得到解放,霍家會有救,胖子再也不會被自己卷入生死場。
而他,他也不用再受束縛,可以去完成自己的使命,尋找身世。
沒錯,這麼一想,其實症結都是自己,把大家的命運打成死結的人,就是自己啊。
吳邪笑了笑,我命由我不由天,最後的最後,他也算是決定了自己的生死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