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悅君兮 第三十五章 時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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光線昏暗的廳堂裏,氣氛冷的可以凍傷人,杜言和胖子都老老實實的站在門口,盡量離裏麵那恐怖的冷氣製造者能多遠就多遠。
能在這冰封一樣的中心還安然自若的,隻有那個身著白衣麵容清秀如少年的人,吳邪慢慢穿回襯衫,卻沒有力氣披上風衣了,他的表情始終平靜。
張起靈在他身後站著,目光仍然死死盯著吳邪的背,他的話像是從喉嚨裏擠出來的,顯得格外痛苦,“誰幹的?”
那毫不掩飾的殺意逼得門口的兩人又向外走了兩步,吳邪卻冷冷的笑了。
演的真像,不愧是影帝一樣的人物啊……
吳邪恨的牙齒都要咬碎了,但是他現在不能發作,他要忍,就像瞎子所說的,不能功虧一簣,他要一切如常的待在他身邊,直到揪出所有真相,直到他那張淡漠的臉,終於對他露出修羅表情的一天。
“沒什麼,都是皮外傷。”
吳邪說著,喘出一口氣然後慢慢傾身,去夠扔在一旁的風衣,然而他的指尖還沒碰到,張起靈忽然在他身後迅猛出手,一隻手不輕不重的扣在他的一節脊椎上,那一扣並沒有用力,吳邪卻登時痛得身體一抖,縮回了手抱住自己的身體,冷汗頻頻而下。
張起靈在他頭頂歎了一口氣,伸手拿過風衣披在他微微發抖的背上,他克製住自己想要抱住他的欲望,硬著聲音說道,“再傷到這裏,你會癱瘓。”
吳邪拽緊外衣,沒有說話。
又緩了一會兒他才直起腰背,神色如常,他低聲問,“現在掌控我吳家的勢力,是你?”
張起靈點點頭,“是我。”
“就隻你一個?”
片刻的猶豫,“不是。”
“我要見剩下的人,問問他們想從吳家得到什麼。”
張起靈搖頭,“不行,但是你放心,他們不會害你。”
吳邪拚命克製住自己才沒有笑出來,他竟然還當他是人善被人欺的吳邪,天真?他早就不是了。
“哦?我如何信一個說替我守門十年實際上卻瞞著我在外不知做些什麼的人?”
張起靈一皺眉,他走到吳邪身前蹲下,膝蓋觸地,低著頭去摸吳邪的小腿,卻被吳邪一掌拂開,“不用,等你把吳家吃幹抹淨之後,再來假惺惺吧。”
他卻猛的捉住吳邪的手向下一拉,對方沒有防備,被他拉的弓下腰,幾乎撞上他的額頭,兩人麵對麵,一個仰望,一個俯視。
那雙眼睛裏麵混雜著猜忌懷疑和淩駕於這一切之上的痛,漆黑無光,讓張起靈的心裏重重的挨了一錘,他不確定的喊道,“吳邪?”
他竟然有這樣的眼神了。
雖然事實並沒有什麼改變,張起靈還是覺得後悔,他似乎……離開的太久了。
不忍再看,張起靈竟然先躲開了吳邪的目光,“明天這個時候,你來,吳家的所有一並奉還,我什麼都不要。”
我隻是想要你而已。
吳邪一愣,他的口氣並不是在說謊,吳邪覺得這一點,他還是可以分辨的,可是他卻更加不解了,難道張起靈已經得到了他想要的東西?
難道他又要走了嗎?
慌亂之下,吳邪自己也沒意識到自己在做什麼,他咳嗽一聲抽回手來,隨意的翻著放在桌上的賬本,卻還是止不住的心慌,他穩了穩聲音喊,“胖子。”
他的聲音發出來,竟然還是虛弱不堪。
胖子立刻衝了進來,“怎麼了怎麼了?”
張起靈低著頭半跪在吳邪身前,像是凝固了,胖子一愣,不知道該說什麼,卻聽吳邪說,“這幾個月吳家的生意——”
“挺好啊,對外都是以你的名義辦的事情,盤口的兄弟大半都還不知道你受傷,隻說你出去辦事,其他的事情都是楷森協理的。”
吳邪差點一口血嘔出來,“我靠你他媽之前可不是這麼說的!!!”
胖子不好意思的撓了撓鼻子,他其實就是看不慣吳邪那個活死人的樣子想刺激刺激他而已,而且他知道撒謊瞞不過吳邪,他說的都是實話,不過隻說了一部分實話而已,他一攤手作耍賴的樣子,無辜道,“是你自己誤會了。”
吳邪簡直是出離憤怒了,他瞪著胖子二話不說,一腳就踹了過去,卻被張起靈一把抓住,他把他的腿小心翼翼的放回地上,也不抬頭看他,隻低聲道,“別鬧,你的腿有傷。”
吳邪臉一紅,心虛的連連扯掉他的手。
胖子想起之前他對自己的那種疏離的態度,心裏湧起一陣快意,他看了看麵對吳邪的腿一臉鄭重的小哥,奸笑道,“哎哎~~別氣呀天真,胖爺給你賠罪還不行嗎,要不我請客,咱們再去一趟藍海新開的那家夜總會?我記得上次坐你腿上喝了兩盅酒的小姐長得不錯來著,胖爺我看你對人家也挺有意思,要不咱就——”
“滾!我什麼時候對她有意思了!!”
張起靈的背明顯一僵,他抬起頭來看著吳邪,吳邪卻掙的一臉通紅,還眼神飄忽不敢看他,隻怒視著胖子吼道,“那是跟那姓孫的談生意!談生意好嗎?!是那個色鬼自己選的地方,我不過不好駁他的麵子而已,還有那個女的是趁我不注意坐過來的,一口都沒喝我就把她拂下去了好嗎!你講話他媽的能不能有個重點啊死胖子!!!”
胖子繼續要死不活的搖頭,“非也非也,胖爺我講話向來最有分寸了。”然後優哉遊哉的哼著小曲向外走去,
吳邪氣得都要捏碎椅子的扶手了,張起靈卻豁然起身,側臉冷得像南極的凍土,吳邪一驚之下下意識的抓住了他的手,見張起靈不做反應,他憋了半天也隻憋出一句,“我……我累了……”
張起靈終於回身看他,他的眼睛深沉鬱鬱,看不出感情,聲線毫無波瀾,“扶你回去休息?”
好像沒生氣,吳邪鬆一口氣,忙不迭的點頭,“恩恩,我們走吧。”
對方卻沒動,吳邪正奇怪時,忽見他轉頭對著走到門口的胖子不輕不重的問了一句,“那人叫什麼名字?”
胖子愣住,反應了一會兒才意識到他是在問那夜總會的小姐,他眯起眼睛沉思片刻,“嗯……忘了,好像是叫什麼蘭……什麼蘭來著,哎這你得問小天真啊。”
張起靈卻好像渾不在意,他輕飄飄的說,“就讓她來扶你吧。”
說完他掙開自己的手,頭也不回的越過胖子走了出去。
“我……”吳邪心裏叫苦不迭,他在後麵一疊聲叫“小哥”“小哥”對方也不理,他懊喪的拿腳跺了跺地,卻疼的自己一縮。
半響後安靜的廳堂裏暴出一聲怒吼,“狗日的死胖子你別跑!!老子跟你沒完啊!!!”
胖子早灰溜溜的跑出來了,落日餘暉慢慢散去,淡墨的雲朵慢慢漂浮在空中,靜而雅的庭院裏蒙上古樸的碎光,胖子大大的打了一個嗬欠,不出聲的笑了。
天氣真好啊。
最後到底還是吳邪自己一瘸一拐的回去了,一邊走一邊翻來覆去的咒著胖子,隻是他自己也沒發覺,那張三年不曾開顏而笑的臉,充滿了沒心沒肺的笑意。
整個晚上都沒見悶油瓶,吳邪滿心不爽,又惴惴不安,心裏害怕他又不聲不響離他而去,一味隻在床上滾來滾去,沒多久夜幕四合,他居然迷迷糊糊睡著了。
再醒來已是白天,似乎很晚了,太陽高高的掛著,透過窗簾照進來,吳邪眯起眼睛愣了幾秒,才想起來昨天發生的事情,他“騰”的起身,一邊驚詫著自己怎麼睡得這樣熟,一邊著急的想要去找悶油瓶。
不過不用了,他一轉身就看到了他。
淡漠而英俊的臉歪在他的枕邊,悶油瓶坐在地上,一手握著古刀,一手放在床上,向前伸著,像是要去觸碰什麼,吳邪不動聲色的躺回去,那隻手正在枕上,離他的臉很近很近。
他無聲無息的拿起他的手,握在自己手心,臉湊過來貼上去,冰冷冰冷的觸感,他好像一直都暖不熱。
在他的記憶裏,他好像從來沒有睡的這樣安穩,氣息深沉,眉宇安和。
吳邪伸出手去描摹他完美的臉部輪廓,卻不敢真的碰到他,隻在空中虛畫著,心裏百味陳雜,他一直都不明白他,他好像對他有意,卻又若即若離,忽冷忽熱。
他真的好想問他,他對他的心意,是不是跟他一樣?
可是他最終還是不敢,他不知道追逐到了現在,如果他說一切都是誤會,都是他的錯覺,他要怎麼辦。
更甚者,他戴著的手繩就如同“張起靈”的聲音陰魂不散的在他耳邊,那些話,他甚至也沒有勇氣質問。
進退兩難,如何自處?
就像昨晚,房間這樣多,他卻固執的守在他身旁,可是床這樣大,他卻又寧願睡在冰冷的地上。
搞不清楚,真的搞不清楚。
吳邪頭痛欲裂,他輕手輕腳起身離開了房間,吳家大宅很空,張起靈似乎不喜歡人多,隻有幾個小廝抱著掃把昏昏沉沉的睡在門邊,吳邪想了想,慢慢走出了大門。
他就是想出去走走。
成為吳小佛爺之後,他很少像過去一樣出門買東西,遊玩,或者散步了。
他總是西裝革履的出入各種場所,坐在裝著防彈玻璃的黑色轎車裏權衡著各家利弊,每日酒肉不斷,卻怎麼也吃不胖。
今天他還是穿著昨日休閑的風衣,去就近的公園逛了逛,去銀行排隊取了點錢,買了些日用品,買了些菜,直到走不動了,他才坐在公交站台下的凳子上,一臉平靜的看著車來車往,人走人來。
陽光正好,這才是普通人的生活。
他都有些陌生了。
夜色漫上來時,走了一天身心疲憊的吳邪才提著菜和水果慢悠悠的回來,拐過巷子口,他就看到一個熟悉的身影依靠在門邊,低著頭,表情竟然有些不耐,一向淡定的人居然會頻繁的用腳尖去磕地上的沙土。
吳邪慢慢停了下來,他看著他一半籠在暖光裏的側影,記憶和感知忽然倒退到了多年前,他還是天真無邪,每日晃晃悠悠的去買菜,回來看到那個人倚靠在陽台上,沉默而安穩。
他在等他。
他不說,但是他知道。
那曾是他生命裏,最好的時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