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老K幾時受過呂大隊長這樣的待遇，說好，喜滋滋地前頭走。呂兵對圓圓說：“你既然盯我的梢就請我們喝茶，走吧。”
    圓圓笑了，說：“看你這個憨樣，算計老婆還真有一套，不就花幾個小錢？算了，看來我以後要防你，是防不勝防，講假話，說謊不打草稿，一溜溜就出來了；映六瞎子老娘病了，她堂姐找他，”她學舌呂兵那調調。
    說話間，呂兵倆進了《夢妮》，黑老K早找好了一個雅座在等他。落座，呂兵問老K：“想吃什麼，放心地點，隻管要，她除了是映六的堂姐之外，還是《紅樓》的老板，知不知道《紅樓》在哪嗎？”
    黑老K靦腆一笑說：“知道，《紅樓》開張後我去過一回，本想‘雷’〈黑話意思：敲詐〉她幾個錢花花，沒想到一打聽，老板是艾大隊長的親表妹，那不是找死，啊，艾大隊如今是分局副局長了。”
    服務小姐來了，圓圓對黑老K笑了笑，就點了幾樣糕點和一壺〈龍井〉。於是開始閑聊，黑老K說他現在做舊房拆除工程，一期完了，在進行二期的談判等等。
    喝茶閑聊又吃糕點，看時間過了一刻鍾，呂兵嚴肅地望著黑老K說：“有事，請你幫忙，今早上‘小偷相’幾個在車上扒錢包，還有一個經調查是江映六的女朋友，她竟扒了石港所宋指導員準老婆的一個錢包，錢不多，兩百塊；你是他們老大，看在你的麵子上，對‘小偷相’，我今天可以不理他，我要抓的人是江洋大盜，追捕對像——江映六，‘小偷相’窩藏了他，你幫不幫我，直說，你覺得不好得罪人，我不為難你。”
    “幫，怎能不幫？呂大隊長，你這是看得起我，信任我，換個人還不怕我通風報信了？”黑老K火了說。“小偷相這小子反了，這大的事他吱都不吱一聲，他不把人交出來，看我不砍他八大塊，我現在就打電話問他，”他說就拿出了手機。
    呂兵說：“莫急，露了風聲，跑了呢？你想好，我今晚上之前要抓到他，這樣我先打個電話你再打。”他打王森探長手機問他在哪？王森說，在〈十三房〉路口小灘處。他說：“有情況，聽我通知你就趕過去。”他壓了電話對黑老K說：“你打給小偷相，知道怎麼說嗎？”
    黑老K說：“放心，壞不了你的事。”他撥了小偷相手機號。
    小偷相接了說：“老大，什麼事？”
    黑老K說：“什麼事，聽說一大早就沒閑住，這會兒在哪？”
    聽老大說話的口氣就有些火，小偷相說：“在鍾樓步行街。”
    “具體點？”
    “麗麗服裝店”。
    呂兵附在黑老K耳旁，耳語說，“磨時間，”就到一邊給王森打手機……
    黑老K說：“怎麼，泡了一個馬仔，慌不及地要給她買衣裳？”
    小偷相說：“那裏呀老大，是江映六的馬仔。”
    黑老K火了：什麼，你還收了“小弟”，為什麼不報告？瞧你做的好事，一大早你知道你們偷了誰的錢包嗎？是石港所宋指導的老婆；這事我可以替你求情，幫有幫規家有家法，你收小弟？
    小偷相急了：“老大，你砍我八塊我也不敢，江映六是我一個牢友，他找上門了，讓他睡了幾個晚上而已。”
    “是這樣就算了，他在哪？”
    “才說了在〈麗麗〉，他和馬仔在試衣裳。”
    “我這二期拆房工程談判有點麻煩，你多帶幾個人到〈夢妮茶館〉來集合，隻嚇唬那曹胖子一下，據說曹胖子一個手下特拐〈即特壞〉，你說巧不巧，就是你這個江映六那一塊巴的人，要是帶他一起來多少會起一點作用；不要小看了這個小烏賊，有時候小人物起大作用呢；你辦好這件事，你的管理費不用交，這工程利潤還有你一股，知道嗎？不辦好，你就等死。”
    “好好，照辦，我這就打電話再找幾個小弟來助威，就這樣，我掛了。”
    黑老K說，好。繼而問呂兵：“怎麼樣？”
    呂兵說：“行，我得把警車調開，太顯眼。”他望著圓圓：“你還不走？留下兩百元錢就行了。”圓圓說：“我多待一會兒嘛，到時候他們來了，我躲起來還不行？”
    呂兵說：“看你怎麼躲，我再給王森打個電話，”就出去了。
    ……
    也就幾分鍾，圓圓的手機響了，接聽，是江映六。他說：“姐，我是六兒，你在哪？”
    圓圓大腦一片空白。
    江映六說：“在聽嗎？”
    圓圓說：“你要害死我嗎？你上次打我電話，離家出走，公安局說我通風報信，害我花了一萬塊錢做辦案經費這才沒坐牢，你說這一萬塊要是給你瞎子老娘過日子，兩年也吃不完。”圓圓想到自己固然也能扯謊感到吃驚。“你要逃跑，管我什麼事，你怎麼想到害你的親友呢，好歹，我們也是一個祖宗下來的吧？”說著說著，想到自己這半個月的委屈，真的泣聲哭了。“我看你能跑到什麼時候，你瞎子老娘靠誰來照顧。”
    “姐，莫哭，我後悔了，對不住，我不跑了，天天擔驚受怕，有家不能回，過的也不是人過的日子，我向姐夫投案好了，你這會兒不在〈紅樓〉嗎？”
    “我和你姐夫在一起，你要是把你的聰明勁用在正地兒多好，你看我那表弟何水連，我給他找個事兒做，一月一千四五百塊；你說你靠做賊能過一生？你是真的要自首？”
    “是。”
    “那你等著我，給你弄點好吃的再去不遲，你姐夫這會兒出去了一下，他就來，我叫他對你關照一下，你別再害我啊。”
    “不會，我做的那些事兒，沒幾次，大多是別人幹的，牢房關不了我多久，再說說了他們，說不定我還立功呢。”
    圓圓說：“那你等著好了。”摁了手機對黑老K說：“打電話叫你手下人看住他。”她又打呂兵手機。呂兵沒接。她出門見他從警車下來，跑了過去說：“六兒，就是江映六，要自首，叫你手下莫打他，我還要去《鍾樓》給他買點吃的。”
    呂兵說：“自首？王森的一個巡警同學正好在《鍾樓》步行街，早在麗麗服裝店堵住了他們，王森探長隻怕也趕到了。”
    圓圓說：“你好陰險，不是說要引到這裏來嗎？”
    呂兵說：“要買吃的，送到我隊裏去給他，過來擁抱我一下。”他攏了過去。她說：“瘋了，大白天，”她還是擁抱了他一下。他說：“看後麵。”她回頭見梅子和一個與自己年紀相當的漂亮女人早從一輛的士下來了，梅子對她橫眉冷對；那女人笑嘻嘻地走向呂兵說：“呂探長，真是有緣，去我茶館坐一下。”
    呂兵說：“夢妮，巧了，看這茶樓名兒，心裏就犯嘀咕，這下好了，我老婆不用買單了，剛才我還想借她兩百塊付賬呢。”
    當著梅子的麵稱自己叫老婆，圓圓心裏一陣竊喜；可沒想到他又說借給他兩百塊錢，叫她好沒麵子，她做老婆的人有那麼壞嗎？竟當著一個陌生女人的麵說她。圓圓臉上掛不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