茶點廳裏氣氛靜謐，甜味在每一個角落飄散，讓人食欲大開。
    彥群走到最裏側的隔間，在一個男人麵前坐下來。
    他用盡全力不讓自己陷入一種厭惡憎恨的情緒。
    “吃點什麼？”
    彥群抬起頭看著他，眼神銳利。四年過去了，這個男人變化不少，但他眼神裏那種散漫和戾氣不似以往明顯，而是全部埋在眼底。如果不是深知他的本性，彥群說不定也會被他外表那層皮蒙混過去。
    當時，不就是這層假皮，把所有人都忽悠得服服帖帖的嗎？
    彥群直接開口質問：“小西呢？”
    對方輕笑一聲，沒回答他的話，自顧自的抬手叫來服務員。
    “一份抹茶蛋糕，我記得你以前愛吃蘋果派，也來一份，兩杯拿鐵，謝謝。”他朝服務員一笑，服務員躬身退下。
    彥群壓抑著怒氣又問一遍，“小西在哪？”
    “嗬，”對方又是那種漫不經心的輕笑，他換個姿勢，隨意道，“這麼多年了你真是一點也沒變。”
    “我再問一遍，小西在哪？”
    男人對著上咖啡的服務員說謝謝，然後慢斯條理的攪拌起來。
    “你說，如果我們上了法庭，小西會被判給誰？”
    彥群滿腔怒火幾乎被這一句話澆息，他心髒猛地跳一下，良久，緩過來之後心情倒是平靜不少，腦子也一下子變得清明。
    杜悠然，小西的生父，四年前因特大受賄案被判入獄，此事還在某晚報上大篇幅報道過，本來還有一年出獄，不知道什麼原因竟然讓他提前被釋放出來。
    “監獄裏的滋味還不錯吧？”彥群泯一口咖啡，靠在靠背上，平靜的開口。
    杜悠然一怔，隨之笑了起來。
    “看來這十幾年你也沒白活。”
    彥群盡量放鬆麵部神經，道：“我看你這四年牢倒是白坐了。”
    杜悠然聽得樂個不停，彥群冷眼看著他，像在看一個神經病。
    “我看過我兒子了，你和彥洋把他養得不錯。”
    彥群聽到彥洋的名字從他嘴裏出來，一股更大的，要把他衝暈的憤怒從心底迸出。
    他沒有資格提起她。
    杜悠然看到他捏著杯耳的手上的青筋，手撐著下巴道：“唉，可惜了彥洋這麼好一個女人，死得比我還早。”
    彥群深呼吸，把火氣全壓下去。
    “她那時候也沒什麼痛苦，我看，你就未必了。”
    杜悠然冷笑兩聲，“可我現在還活著。”
    彥群不想在和他討論這個話題，他雙眼和他對視，開口道：“你覺得法庭會把小西判給一個坐過牢的父親嗎？”
    杜悠然毫不回避，“我畢竟是他親爹，這點你能否認？”
    “小西不會認你的。”
    杜悠然看著他，突然嗤笑一聲，他打開手機，把一段錄音調出來給彥群聽。
    小西的聲音從裏麵傳出來，他很快樂的笑著，然後叫了一聲“爸爸”。
    這是彥群第一次從他嘴裏聽到爸爸這兩個字，小西的聲音裏有著所有孩童對爸爸的渴望和一種天然的純粹。
    彥群沉默片刻，表情不曾變過，他問：“說吧，你想要什麼？”
    杜悠然挑眉看他。
    “開個條件，隻要我做得到，就滿足你。”
    杜悠然勾起一邊的嘴角，懶散道：“我隻要我兒子。”
    彥群冷哼一聲：“這話留著小西剛出生那會說去。”
    杜悠然盯著他的眼睛，算計的表情像一條陰冷的蛇。
    “你不是非得和小西分開，”杜悠然坐直了身體，湊近他低聲開口，語調裏夾著一種奇異的曖昧，“你可以跟了我。”
    彥群的胃裏衝上來一股惡心的液體，那些被他死死踩進泥裏的記憶瞬間全部衝進腦海。
    在他高考完那個晚上，漆黑模糊的畫麵，滑膩的觸感，粗噶的喘息，瀕死一般都疼痛，他的身體全都記得，一清二楚，這些讓他渾身顫抖起來。
    這個男人多惡心，彥群再也控製不住胃裏的酸水，捂著嘴衝進洗手間。
    十多分鍾後，看到彥群一臉蒼白的過來，杜悠然露出勝利者的笑容。
    “想清楚了？”他問。
    彥群坐下，看著他回答：“我不會答應，小西也不可能是你的。”
    杜悠然翹起腿，道：“是嗎？”
    “你忘了盛如新嗎？”彥群淡然的看著他，“他不會同意的。”
    杜悠然一愣，像是聽到了什麼笑話般不可遏製的放聲大笑起來。
    待彥群不耐煩的看他，他才停止。
    “我說你怎麼一副有把握的樣子，”杜悠然抹一把眼角，“原來是把他當後盾了呀。”
    彥群冷眼看他自娛自樂。
    “你還不知道吧，小西在你那，就是他告訴我的。”
    杜悠然說完得意的抱起雙臂，好整以暇的看著他。
    彥群在聽完這句話後再度頭疼，那幾個字就像一塊塊巨石，把他砸的粉身碎骨，疼痛難忍。
    “那又算什麼，”彥群強撐著說，“我相信他不會同意的。”
    杜悠然的目光緊緊的鎖著他，片刻，慢悠悠道：“你說，盛如新要是知道他的男人被我幹過，會不會氣得想咬人呢？”
    接下來的事情彥群記不太清楚了，模糊間他好像看到了自己滿手鮮血，杜悠然滿身的陶瓷碎屑，還有自己渾身上下有尖銳的疼痛，最後的一幕是盛如新一張焦急失措的臉。
    這個世界，怎麼這麼多騙與被騙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