軍訓對陳放來說很難熬，而現在難熬的日子快就要成為過去式了，迎接他們的是開學以來的第一嗨迎新晚會，無論是演出者還是工作人員都忙得夠嗆，倒隻有他們啥都不參加才是最清閑的。
    這天陳放和馮晟去到飯堂，人不多。馮晟，哦不現在應該叫他馮媽媽，隨意揀了個座位，環視一周沒有怪獸方奕澤後，安心地拍拍陳放的肩，“我去買飯，在這呆著哈。”
    馮晟走了幾步停下後一臉媽媽桑訓女兒的樣子提醒道，“少被那些不知恬恥搔首弄姿的男人給勾走了。”
    陳放給馮如花弄得有點哭笑不得了，這幾天馮晟像媽媽桑一樣好像在擔心一個不諳世事的女兒被拐走一樣，而且，恬不知恥搔首弄姿的男人不是正是說馮晟自己嘛，陳放默默吐槽。
    這時陳放被落單的可憐男人點了下背，陳放回頭看到顧承铖一臉怨婦樣，
    臥槽這種和馮如花好配的感覺是怎麼回事！
    顧承铖一臉笑，“陳放，好巧喲~”聲音拖得老長老長了。顧承铖本來就打算試著逮陳放看看的，沒想到一個就給他逮著了。
    陳放還沒來得及回顧承铖到，就被手機鈴聲打斷了。
    “send  someone  to  love  me……”期待著爆發的男聲。
    顧承铖的笑幾乎是那把男聲一出來的時候就僵住了，腦中忽然飛快地閃過無數畫麵。
    這聲音怎麼可能聽不出來呢？那是他聽了好多年的夢想，在孤獨無助的夜裏徘徊著的歌聲，獨自前行卻沒有曙光的聲音。
    他還記得，那時還追逐著夢想的方奕澤，揚著大大的笑，眼中的苦澀時隱時現，”承承你看，”方奕澤拿出一張專輯遞給顧承铖，“裏邊，我可是最搶眼的伴唱，哈雖說是伴唱但小爺分分鍾都能搶主唱的風頭對吧！”方奕澤邊說邊笑著搭上顧承铖的肩膀。方奕澤說得蒼白又無力，隻覺滿嘴苦澀，幹幹的再也吐不出來任何一個字。
    因為他們都清楚地知道，這是最後一次了，最後一次了。
    方奕澤說的話聽起來那麼自信，那麼張揚，極力掩去的無奈與失望差點讓顧承铖也看不出來。語言是最好的偽裝，但方奕澤連很順利地說出這句話都難以做到，更不能奢求讓人覺得他對此很灑脫，很自然了。
    那時顧承铖甚至連一句玩笑話都說不出來，明明是自然地損話一句“方大少你就不怕你爸媽拿著棍子追著你打嫌你丟人臉啊？”都在嘴巴裏兜了好幾個圈子，再盡數咽下，變成一句同樣無力的，“嗯，你可以的。”連顧承铖都知道自己的表情勉強又陌生。
    語言多麼蒼白無力，就連顧承铖聽在耳裏也覺得苦澀。
    不，他不可以比方奕澤先放棄。顧承铖收起思緒百折千回，抬手用力一拍方奕澤的肩用力挺起一抹笑，“方奕澤，我勸你快點收拾好行李哈。”在方奕澤不解的眼神中顧承铖慢慢解釋道：“要不然主唱被你搶了大風頭一下惱羞成怒追殺你怎麼辦？”然後是蒼白的笑，像是舊電影，用黑白盡力演繹著離合悲歡。
    其實，扯一下都覺得痛。
    再後來呢？顧承铖恍恍惚惚地看著陳放接電話，陳放按下接聽鍵，聲音戛然而止。
    哦對了，他想起來了，那時他旅遊完回來麵對高三，接機的是方奕澤，那是重怎樣的感覺呢？
    顧承铖那時想，他不過是出去玩了一兩個月，可是誰能告訴他為什麼他回來後看到的方奕澤，他的眼裏是黯淡的，為什麼方奕澤眼裏沒了光，誰能告訴他？
    不對，這不對！以前無論如何，方奕澤遇到什麼打擊挫折他都能很好地控製住自己，不停地給自己心理暗示，可以的，他可以唱歌的，他也可以憑自己的實力站在舞台上的。然後努力掩埋現實與失望，抽出更積極的綠芽，向夢想靠近。
    那種愚蠢的自我安慰方式常讓顧承铖想到就想發笑，但現在顧承铖真的笑不出來了，連很容易的扯一下嘴角都覺得累，真的是很累啊。看著方奕澤的樣子，顧承铖開始想起了曾經的自己，無助、迷惘、還有對未來的恐懼。
    連顧承铖自己都不知道自己的存在的意義，是什麼呢？
    顧承铖窩在燈紅酒綠中，聽著那些諂媚的、不著邊的話，喝著那些不知道是什麼顏色的液體。有什麼關係呢，顧承铖又給自己灌下一杯酒，看著麵前的，不知是人是狗，顧承铖癱在沙發上雙眼無神地盯著交替著五顏六色的燈光的天花板。沒關係，因為他也不知道他自己在幹什麼啊。
    夢想，到底是什麼？直到顧承铖看到一個一直把夢想背在身上的人，一個追夢追得有點可笑的人。
    他似乎是無時無地都在唱歌，有時候自嗨過了，會扯著顧承铖一起唱，盡管不著調，但蒸著的、熱熱的、快樂的、積極的氣氛讓顧承铖很喜歡。有時候方奕澤也會唱得停不下來，連和他聊天的時候都是帶唱的。
    顧承铖多次暗笑方奕澤蠢，像方奕澤這樣的條件，直接弄點關係再參加個選秀節目，哪愁不紅啊？
    ——不一樣的。
    嗤，都什麼年頭了，還說什麼原則的。
    顧承铖對此嗤之以鼻，卻不知不覺中被方奕澤感化了，居然開始認真專心對待高考，連顧承铖也不知道為什麼自己要這麼拚。明明隨便就可以買個好的學校讀，為什麼要這麼拚？
    顧承铖看著放在桌子上的厚厚一遝練習，撐著下巴咬著筆頭想，為什麼呢？
    肯定是和方奕澤那傻缺待得多了，自己也腦抽了，並不是不甘心……
    就是這樣的人，明明是他開始背著大大的夢想笑著告訴顧承铖什麼是夢想，硬是打開顧承铖無限萎靡的黑暗中射進一道名為希望的光。但是，為什麼現在那個人卻先放棄了自己的夢想了呢？
    方奕澤隨便看了眼，拖走顧承铖的行李箱輕聲道，“你知道的對吧，顧承铖。”你看人這麼準，你不是一眼就能看穿人在想什麼嗎？顧承铖。
    方奕澤邊說邊走，眼底的陰鬱怎麼也散不去，他不會再想了，不會再想了。
    顧承铖看著方奕澤越走越遠，一下心頭火起，三步作兩步地走到方奕澤麵前扯著他的領子，用力地看著方奕澤，似乎要把他看個透。行李箱隨著方奕澤鬆手順勢倒在地上。
    ”方奕澤你什麼意思？”顧承铖狠狠地揪著方奕澤的衣領，似乎怎樣也不能解氣，“你不是最愛唱歌嗎？你不是說你會堅持下去的嗎！”
    對啊方奕澤，你快想起來你以前那慫樣啊！摔倒了沒事啊，況且你比一般人都摔得帥。沒事的啊，拍拍身上的泥土，再繼續抱著你的夢想往前走啊，你可是方奕澤啊。
    顧承铖絲毫不理會旁邊異樣的眼光，往方奕澤肚子上來了一拳，雖是沒下狠手，但也讓方奕澤悶哼一聲。
    “你知道嗎？你以前的樣子真是傻爆了，天天就想著唱歌唱歌，那時我就打心眼裏的討厭你！”顧承铖步步緊逼方奕澤，“明明是你告訴我什麼是夢想，你居然像個懦夫，呸，你簡直是懦夫，你就這樣放棄了唱歌！我現在是打心眼裏的惡心你你知不知道？”顧承铖最後一句幾乎是吼出來的，他焠了火的眼睛往看戲般的人裏一瞪，立刻把人嚇得不敢回頭看，渾身都抖。
    方奕澤麵無表情，根本聽不見顧承铖的聲音，他腦裏隻有那些，那些……
    ——方奕澤，我老實告訴你，我這也是看在你爸的麵子上才收的你！
    ——不是我說你啊，你的聲音雖然聽起來挺像那回事，但不過是華而不實而已。
    夠了，真的夠了。
    給我閉嘴啊。
    ……
    方奕澤低頭用手一根一根地掰開顧承铖緊抓他衣領的手，眼裏淡得有些冷冽，聲音卻有些哽咽，他的抬手捂住臉，肩膀微微顫抖，“承承，我堅持不下去了。”他真的堅持不下去了，他實在受夠了等待還有那些嘲諷。
    真的受夠了。隻要當時有一個人，就是一個人也好，告訴他，他的聲音是有人喜歡的，那麼他無論如何也不會放棄，即使為了那一個人。但是一個也沒有，一個也沒有。已經等了太久了，已經等不下去了，所以對不起啊，承承，辜負了你的信任，對不起啊……
    顧承铖的手無力垂下，閉上眼，發現有水霧打濕了眼皮。
    是哭了嗎？
    顧承铖抓起方奕澤的手，把方奕澤的手握成拳頭，然後用力帶著方奕澤往自己肚子上來了結結實實的一拳，顧承铖在方奕澤詫異的眼神裏睜眼，對上方奕澤的眼，“我會撐你，方奕澤，無論如何我都會撐你。”
    我相信啊，我一直都相信你是未來那個舞台上最閃亮的，
    方奕澤，我一直都相信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