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放和馮晟正慢悠悠地騰回教室，背著手一副古代老大爺的做派，夜裏小道一片靜謐，如果除卻那煩人的蟬聲，還有馮晟那口若懸河。
    路上馮晟各種扯話題，從在路上看到的花花草草扯到走在前麵的基佬。
    比如說，
    “這花長得挺好看的，老陳我摘朵送給你，別在你頭上好不好啊～”
    ……我又不是變態。
    “哎陳放你看，前麵那男的，就那穿著黑色運動褲，鞋還有點綠色那個。你仔細看他的臀，翹得比鼻子還挺，按我說他肯定是個受……”
    ……花妹小聲點他已經看過來了！
    中間還夾雜著各種抱怨。
    “寶貝你真的好冷淡啊。”
    “喂老陳你真的是腐男嗎？”
    ……我不是腐男難道你是？
    “說句話應下老子好嗎，祖宗！”
    陳放一言不發，緊閉著嘴用眼神繼續同步吐槽著馮晟。
    很久後，到了教學樓門口前。馮晟終於停了口，改用殺氣攻勢，用眼神死死地盯著陳放並且閉口沉默著。
    陳放被他盯著心裏發毛，心想這是生氣了嗎？
    但是我……
    進班的時候，馮晟才收回恐怖的眼神，看向別處，“我很無聊吧。”
    馮晟的語氣少見地有些冷淡，陳放有點不知所措，張了張嘴想說點什麼，但是什麼也說不出，什麼也不想說。
    ……不是的。
    “那真是對不起你了。”
    馮晟沒有理會陳放的反應，徑自走進教室，隨便揀了個位置坐下。
    馮晟還以為自己認識陳放都好幾年了多少能被特殊對待下，開始陳放不怎麼說話他是以為陳放可能是覺得比較尷尬，畢竟在網上的時候他們一直聊得很歡脫，歡到馮晟幾乎想脫。
    那現在算什麼？馮晟沒試過這麼費心思地去找話題，試圖撬開陳放的嘴，讓他說點什麼，讓他看著自己。但結果還是一樣，當陳放用毫無感情的眼睛掃過他的時候，他就知道了。
    陳放站在原地還是愣愣的，他不知道怎麼辦，隻好有點慫地跟馮晟後麵。見馮晟坐下之後，看到馮晟隔壁的位置空著正想坐過去，但又不敢靠得太近，隻好在馮晟身後兩個位置那坐下盯著馮晟的後背發呆。
    哄男人，要怎麼哄？不對，他又做錯了什麼，怎麼又怪他？聽馮晟的語氣，是在怪他太冷淡？
    臥槽！
    陳放長這麼大除了家人都沒對誰這麼熱情過，第一次這麼熱情還被人嫌棄有點蛋蛋的不爽，又考慮到馮如花是個磨人的老妖精，就體諒一下他的更年期哄一下這老妖精。
    陳放第一反應是拿起手機，給馮晟發信息道歉，當手指觸到冰涼的屏幕時驟然停住。
    他不喜歡說話，不喜歡和除了父母之外的人說話，不知道什麼時候起就變成了這樣，造就了他多年的獨來獨往，二次元填充著他一直缺失的那部分。線上與線下的轉變總是殘忍，畢竟人與人總是隔著層膜，陳放始終不願去觸碰，因為他清楚地知道，膜的背後是背叛，是欺騙，太多美好都是用謊言和欺騙堆積起來的虛影。
    嗯，從回村的誘惑總是能學到很多呢，陳放撐著下巴默歎著。
    陳放木然地盯著前方的馮晟，馮晟似乎心情也不怎麼好，本來熱情風騷的他應該到處勾搭小男生，現在卻怏怏地趴在桌子上，虧了他風騷打扮了這麼久的成果。
    陳放單手撐著下巴，眼角瞥見旁邊的一個女生拿著小本子寫寫畫畫。
    在速寫本上任由自己的想象奔騰到西天之外的妹子突然感受到陳放傳來的冰冷視線，瞬間身子僵了半邊。穩穩握著筆的手抖了幾下，給本來筆下栩栩如生的帥哥添上了幾條奇怪的弧線。
    陳放仍在不自覺地凍人，連眉梢都染上了冷峻的味道。陳放思量幾秒，才小心翼翼【自以為】地開口道，“紙借我？”
    旁邊的女生都快被凍哭了，抖著手捏著小本子的一個角，戰戰兢兢地遞過去，心裏狂喊“哈利路亞”。
    陳放接過小本子後，感激地【其實都一樣】看了她一眼，在口袋裏摸出一支隨身帶的黑筆，唰唰地寫了起來。
    馮晟本來忙了一天累斃了，中午因為擔心陳放躁得不行，然後晚飯也沒吃就被陳放氣飽了，氣著趴了一會桌子就半昏半醒地睡了。
    結果馮晟剛剛睡著的時候被人用小紙團扔到了後腦勺，馮晟動了動，迷迷糊糊地罵了一句繼續睡個半死。然後小紙團向暴雨一樣向馮晟襲去，後腦勺、頸上，背上。
    Fuckfuckfuck。
    哪個缺心眼的！！
    馮晟幾乎快瘋了，抬起頭來咬牙切齒地扒拉幾下自己的頭發，帶著惡狠狠的眼神轉頭卻正好看到陳放半舉著手，手裏拿著那些可恨的小紙團準備向他那個方向扔去。
    陳放沒想到馮晟這麼快醒了，手裏還抓著從本子上撕下來隨便捏成一團的小紙團，陳放眼神到處挪，舉著的手臂僵硬地放下。被現場抓包的感覺糟透了。
    馮晟隻見陳放幽幽放下手臂停止繼續攻擊他，還有他眼底慢慢浮出幾分尷尬，攪動了以往的古井無波，眼神到處遊倒像是掩飾尷尬一樣。
    真是要人命了。馮晟都覺得倒像是陳放被他欺負了，頓時罪惡感滿滿。
    但也同時的，理直氣壯起來。明明是陳放那小子不顧他們多年感情，置他於不顧，難不成還得他去道歉？想到這馮晟冷哼幾下，哼完之後又被俏皮的小紙團扔中鼻子。
    ……死小子，懂啥叫冷戰麼
    紙團扔到馮晟鼻子上，不疼，倒是癢癢的。順著落到馮晟的手裏，讓馮晟看到紙團有些筆跡。馮晟揚揚眉，當著陳放的麵，隔著兩張桌子慢慢地打開。
    瘦勁清峻的字呈現在馮晟眼前，隻是兩字。
    ——抱歉
    就兩字？這樣就得了？馮晟瞪著那透著高冷氣息的字體，心中憤怒的小火苗越燒越旺。他馮如花豈是兩字就能打發的人。
    哼！
    馮晟都沒冷哼完，被一個大紙團扔到右臉上，又順著掉在馮晟手上。
    還，還算識相。
    接下來小紙團像停不下來一樣往他臉上打。馮晟在餘光看到陳放還抓著一把小紙團往他臉上招呼。
    陳放你妹啊到底有多少！
    其實陳放也沒打算製造垃圾，隻是他之前叫醒馮晟時捏了太多紙團，他也不想讓這些小紙團無用武之地。然後看到馮晟那明顯愉悅的表情實在令他有點不爽，就閉眼直接糊了過去。
    馮晟氣得腦袋轟轟響，想立刻脫鞋一襪子往陳放身上糊的心都有了。他粗魯地扯開大紙團，粗魯的動作讓紙裂了幾個口子。
    清峻灑脫的字讓馮晟看得心情好了點，把紙團慢慢撫平了。
    ——如果讓你誤會了什麼，那麼我道歉。但是你說的我都有在聽，很認真地聽。
    馮晟突然想起小學那會語文老師常用甘霖滋潤了荒蕪的心田比喻偶得的驚喜或某一瞬間的感情，馮晟低著頭裝還在看著紙條，實際上笑得嘴都快咧到耳後根了。這何止滋潤了心田，簡直都快要起泡泡了。
    沒有不在意。沒有不理會。
    馮晟往死裏憋了憋傻成狗的表情，咳了幾下，撿起散落在地上的小紙團，一股腦揣進兜了，到處。弄得衣服和褲子鼓出來幾塊，看起來簡直不能再傻了。
    馮晟幾大步就走到陳放前麵，拉開前麵的凳子直接叉開腿坐了上去，手臂隨便搭在課桌上，然後露出一臉笑得很開心的傻樣。
    “原諒你。”好像整個人都在發著光。
    陳放別開眼，正好對上旁邊女生眼中透出的興奮和激動，雙頰微紅，本來拿著筆的手也微微抖著，激動不已的樣子一看就知道在yy。
    不要問為什麼陳放知道，因為陳放自個在家蹲電腦時看著某些基情四射的動漫時也是這個熊樣。陳放看了眼放在桌上慘遭蹂躪過的小本子，拿起來遞給她並十分真誠地【自認為】說：“謝了”
    小女生被陳放凍得虎軀一震，立刻雙手抖著去接，再也不敢光明正大地往陳放那邊瞟。
    馮晟笑眯眯的，“陳放昨天唐炘那漢子給我發信息說她宿舍裏邊有個les哎。”然後趴在陳放的桌子上睜大眼睛自以為萌噠噠地看著他，期待著他接下來的話。
    陳放：“哦。”
    馮晟：“……哦？”
    陳放及時反應過來，有點難為地繼續搭話，“哦，這樣啊？”
    馮晟看著陳放為難的樣子，不知道為什麼，感覺還不錯。
    旁邊的腐妹子眼冒綠光，喉間發出“fufufufufufu”的恐怖聲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