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事啟奏，無事退朝——”一身絳紅色太監服的李公公尖著嗓子喊道。
    “臣——有本要奏！”蓄著一大撮長白胡子的太尉大人自百官中站出，一撩袍角，直挺挺地跪倒在朝堂中央，神情倨傲。
    坐在龍椅裏的慕容天臉色有些不好，不過，鑒於座下的人是當朝老臣，便大度地抬抬手，道：“愛卿有事兒不妨直說。”
    “臣認為，”太尉李中天斜睨了一眼站在旁邊的慕容辰，繼續道：“辰王殿下前日便已捉拿了叛賊染格，照例應把人送到陛下手裏親自審問，可是——臣今早得到消息稱，辰王私自將人帶到了自個兒府上。現在，兩日已過，卻不見叛賊蹤影，依老臣言，辰王這樣的舉動，於慕容王朝法令不符！”語氣鏗鏘有力，竟是絲毫不顯老態。
    話一落，以太尉禦史大夫為首的一班子老臣皆隨聲附和，一時間，朝堂之上哄鬧一片。
    “愛卿啊，”慕容天扶了扶龍椅扶手上栩栩如生的金龍，慵懶地抬了抬眼皮，“昨日早朝朕見你們討論俸祿的問題太過投入……。於是，一個沒留心，便忘記告訴你們了，其實吧，前日辰王便已連夜進宮告訴了朕染候的身體狀況，本著愛民如子的理念，朕默許的。”
    說完，慕容天還不忘朝跪在大紅地毯上的某太尉笑了笑，以此表示自己的歉意。
    李中天的臉色也不怎麼好了，憋紅著臉，對著高台上的帝王和身邊的辰王拱了拱手，抖著唇道：“臣有愧！”說完，還不忘用寬袖掩了掩麵，退回了百官的行列。
    慕容辰嘴角勾了勾，這個老臣，果然無孔不入。
    “陛下，臣也有話要說。”禦史大夫周應踏步而出。
    “哦？愛卿有話就說吧。”慕容天無聊地撥了撥額前的珠簾，打了個哈欠。
    周應皺巴巴的臉下意識地抽了抽，歪著嘴道：“都已經過了兩日，臣想問辰王殿下，染候的病……。。是如何了？”
    慕容辰冷笑，比起一身軍旅味兒四肢發達頭腦簡單的太尉李中天來說，禦史大夫周應才是老臣一派的中流砥柱。
    於是，慕容辰難得有禮地朝周應頷了頷首，而後對著慕容天道：“如陛下所言，自前日起，染小侯爺就一直處於昏迷狀態，所幸，經數名禦醫奮力救治，昨日夜裏，小侯爺蘇醒了。”
    “如此甚好。”寶座上的慕容天撫掌大笑，眼底下的濃黑眼袋也似乎抖了抖。
    群臣皆默然。
    嚴謹的禦史大夫周應也忍不住咬了牙，牙縫兒裏蹦出幾個字：“陛下這話何解？”
    “額……”慕容天斂了斂笑，對著慕容辰道：“既然小侯爺已然蘇醒，不如……”言語間盡是商量。
    周應凜冽的視線射向了慕容辰，一股子的威脅意味兒。
    慕容辰全當沒看見，恭敬地對著慕容天道：“陛下，染小侯爺正候在殿外。”
    “大膽！罪臣染格未經陛下宣召，私自入宮，辰王這是什麼道理？”李中天又從百官中站出。
    慕容辰瞥了他一眼，不語。
    “太尉大人剛不是說著想見染小侯爺麼？怎麼現在辰王把人帶來了，大人反倒是……。。”語調爽朗，配著清秀臉頰上的兩個小小酒窩，言語間倒是顯得真摯。隻是，那最後拖長了的調子，韻味兒又有些變了。
    “我道是誰！原來是丞相衛渺大人啊！”李中天氣勢不減，直直地盯著眼前不知何時站出來的衛渺，一張臉上寫滿了刻薄。
    衛渺十分淡定地上前一步，把李中天的視線擋在了後背，向著高台上的帝王拱了拱手。
    李中天瞪大了雙眼，花白的胡子抖了抖，還想說什麼，身邊一個老臣眼疾手快地拉了拉他的寬袖。
    “好——既然這樣，便傳吧！”高高在上的帝王許久未吭聲了，直至衛渺站出幫腔，終於是有了動容。
    “是。”李公公領了旨，對著身邊的一個小太監耳語了幾句。
    小太監恭敬地彎腰碎步離去。
    “傳——染候覲見！”
    嘹亮的音喉劃破天際，皇殿外站著的衛兵瞬間肅立，一張張臉精神倍增。
    慕容辰隨著大家的視線移到朱紅色大門門口——一個青色的剪影背光而立，離得遠了些，加上又是背光，慕容辰發現，他似乎是看不清楚染格的臉了，但是，那長身玉立的纖瘦身影，卻又莫名地牽扯動了他的心。
    那人站在大門的風口處，任風撩起耳際長發飛揚，他似乎輕笑了一下，藏在廣袖中的手扣了扣什麼東西，隨後緩步入殿。
    “罪臣染格，叩見吾皇萬歲，願陛下福壽安康。”染格向著高台上的帝王行了個大禮，神色莫名。
    “愛卿……。”慕容天看到染格蒼白的臉有些吃驚，他記得，前兩日染格雖然稍顯病態，但不至於像今日這樣……仿佛風吹就倒，想著想著，慕容天的眼睛不由自主地看向了慕容辰。
    慕容辰搖搖頭，垂眸不語。
    “既然人已經來了，那各位大人說說你們的看法吧。”慕容天忍不住多看了兩眼染格，隨後稍顯疲態地看著眾人，意思很明顯，朕累了，你們速戰速決吧！
    周應見著機會到了，對著筆直跪在大殿中央的染格問道：“染候可還記得北陲邊關最後一役？”
    “學生在邊關最後一役中受了劍傷，昏迷了好幾日，那場戰役，學生知道的不多。”染格沒看周應，猶自保持著麵聖的姿勢。
    “哦？那也就怪了，染候作為一軍之師，統帥大軍勢如破竹，打破了蜂王大軍不敗的神話，一年之內便將北陲安定了下來，可是，最後一役時，竟在罅隙（xia)穀中犯了一個十分明顯的錯誤，致使慕容風逃走，你說，你是否故意？”周應犀利的眼神直直戳向染格的背，仿佛要將人看穿似得。
    染格輕笑一聲，終於偏了偏頭，用眼角看著身邊虎視眈眈的一群老臣，道：“禦史大夫也說，學生僅憑一年就平定了北陲，還破了慕容風的蜂王大軍，那麼，最後一場戰役中，我失誤一次，又如何？大人就這麼肯定學生是故意放虎歸山？”
    “你的副將早就書信一封呈交給了陛下，你前日上早朝時不也看見了嗎？當時你還確定了那是你副將的筆跡無疑，怎麼，染候現在是你想要賴賬不是？”太尉李中天瞧著染格不願服罪，倒是有些怒了，倒掛著的一雙三角眼扯著嗓子大聲嚷嚷。
    “當然不，”染格精致的眉眼突然銳利了起來，整張臉上綻放出了異樣的光彩，隨即對著金鑾殿最高處附身拜叩，道：“陛下，微臣在北陲邊關時，確是一心一意為了朝廷，為了整個慕容王朝的子民在戰，至於最後罅隙穀一役，倒是臣不小心，被敵軍刺傷昏迷，之後的事都是副將一手安排的，至於叛國之言，臣惶恐！”
    “那你的副將……”慕容天看著染格，欲言又止。
    “染候莫不是不想說叛國的是你的副將，而非你吧？”周應冷哼。
    “大人慧眼。”染格轉頭對著周應頷首。
    “你！這不過是你的一己說辭罷了，這些話，前兩日你怎麼不說出來？”李中天氣得用手指著染格，目赤欲裂。
    “大人可聽說過打草驚蛇？學生此行，不過是為保萬無一失罷了。倒是沒想到勞累了幾位大人，學生真是心中慚愧。”染格語中漸漸帶刺，倒是一副胸有成竹的樣子。
    “那就請染候將人證物證交出來吧，這樣，染候的冤屈才能得以昭雪，侯爺覺得呢？”周應早已不想再和染格多言，直接叫人拿證據。
    “陛下，臣的副將也在外殿，請陛下宣召。”染格再一叩首。
    “傳吧。”慕容天揮揮手，看了看台下不動聲色的慕容辰一眼，抓著金龍的右手莫名地緊了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