番外  新年賀文 求佛(張起靈視角)   加入書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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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曾經以為這個世界上,不會有什麼永恒的東西,就像不會有純粹的光明一樣。凡是陽光照耀的背後,總歸會有陰影。
    我也曾經以為,所有的宗教之所以被創造出來,都是為了給予人以心理上的威壓感,這種震懾能夠令人敬畏,宗教權力被人所操控,因此使得上位者獲得利益。
    百年的風雲變幻,足夠我了悟人世,尤其是人心。越到後來,我就越是沉默。並不是不善言辭,而是因為沒有傾訴的欲望。我遇見太多庸庸碌碌的人,他們帶著各色的貪婪和欲望,將自己送入墳墓。
    而吳邪和他們是不同的。
    這種不同,不是說他有多麼的強大,而是說,盡管他隻是一個普通人,卻關心每一個可以被拯救的生命。他懂得“活著”的意義。
    隻可惜,對於當時的我來說,寂靜的盡頭是黑暗,黑暗的盡頭是孤獨。
    絕對的孤獨。
    這個時候我就發現,人是需要信仰的。尤其是在整個宇宙於你隻剩下一團濃得化不開的黑暗,而你隻能憑借著遙遠而隱約的滴水聲來判斷光陰流轉的時候。
    我想起青藏高原上的寺廟和佛像。那些建造在陡峭淩雲之所的造像,幽深的洞窟形成巨大的佛龕,盛裝著萬人敬仰和熱切的目光。
    仿佛是很久之後,又仿佛沒過多少時間,我靜靜地依靠在亙古的巨大洞窟石壁上,感覺著冰雪逐漸融化,長白山的春天一寸一寸攀上山坡,直至那一日,青銅巨門打開,我下意識地伸手遮擋外麵乍然闖入的明亮,逆光的視野裏,熟悉的人影靜靜地站在那兒。
    我未能習慣亮光的眼睛依舊看不清他的臉,但他的聲音已經傳到了我的耳邊:“小哥,我接你回家。”
    那一瞬間我忽然知道,信仰之所以成為信仰,並不是因為它許諾了多麼恢弘而絢麗的藍圖,而隻是因為,我願意相信他,不計任何代價,不惜任何付出。
    我想和他在一起。
    人類很難準確定義“愛”究竟是什麼,但是我發現,忽然有一個人,於我的意義大過所有,我願意用我所有的一切去換取和他在一起的時光。
    杭州的季節很符合節氣。立春過了,就能看見豔陽。我從未在江南這樣靜靜徜徉在時光裏。那是我度過的最短的冬天。
    那一年除夕,過了零點,我和吳邪走在回家的路上。前幾天胖子寄了兩條一樣的圍巾過來,說是新年禮物,還說是限量版情侶款,吳邪拿到的時候立馬打了個電話過去表示嗤之以鼻,結果今天還是拿出來戴上了。我看著他氣質斯文的側臉,莫名覺得這樣的圍巾很是溫暖。
    時間長了,我沉默著,他說的話也少了。
    其實兩個人之間最大的默契,是不尷尬的沉默。
    走到了樓下,他好像忽然想起了什麼,對我說:“小哥,我們去趟靈隱寺吧。”
    “好。”我說,沒有問為什麼,雖然他平日裏看起來並不是信佛的人,但是他的要求,我總是不會拒絕的。
    吳邪卻自己說了下去:“平安接回了你,我該去佛祖麵前還願。”
    他微笑著看我,眼神寧靜而溫柔,我忽然克製不住自己的內疚。
    我太知道他是什麼樣的人,若非覺得希望渺茫、乃至絕望,吳邪一定會把所有的賭注都押在自己手中,而不是去求佛。當日的他,不知是如何對著虛妄的存在,禱告著自己都覺得可能性微乎其微的願望。
    我們都曾經絕望過,無奈過,能有今天,良多不易。
    我握住了他的手,回視他的眼睛:“我要還的願,和你一樣。”
    靈隱寺的香火很旺,新年來上頭香的人更是絡繹不絕。現在的寺廟也有些商業化了,賣那些法物的、求簽解簽的,甚至求姻緣求子的服務都出現了。
    “慈航普渡”四個字太巍峨,其實苦海裏的人太多,能憑借一己之力靠岸的人太少,即便真有神佛,人間那麼多的願望,他們也會聽不清、也會疲倦吧。究竟是要多麼堅定的心念,才能夠穿過風和雲,上達天際,落在佛祖的蓮花座前。
    我拿了三炷香,跪在了釋迦牟尼佛的麵前。闔上了眼睛,心中卻是一片空白。我不知道該求他些什麼,我所願的甚至曾奢望的,大抵已經實現。
    唯有感激。
    靜靜叩首,然後將香插在了前麵的爐子裏。
    我站起身來,給吳邪讓出了位子。他跪了下去,雙手合十,垂眸輕聲念著什麼。
    視線緩緩從他臉上挪開,那邊不遠處,有一位身穿著袈裟的僧人,正給一個剛剛在側邊上香完畢的年輕女子手腕上係上一根紅繩。
    是個求姻緣的吧。
    我想著,腳下的步子卻不由自主地往那邊走去。那僧人看到我,微微笑了笑,並不說話,而是徑直將一根紅繩遞給了我。
    那繩子很細,意味著“千裏姻緣一線牽”,我將它拿在手心裏,向那僧人點頭致謝。
    原來我還有一個願望。我想。而且這個願望,竟然能夠被這人看出來。
    走回去的時候,吳邪正好站起身來,他正望著那邊一個接一個去求姻緣的男男女女,笑道:“現在靈隱寺怎麼也開始搶月老廟的生意了。”
    我走向他,直接牽起了他的手,將那根紅線一圈一圈地將兩人的小指纏繞在一起。紅色的絲線以一個8字形將我們的手指越拉越緊,似乎連命運和靈魂都被捆綁在了一起,無法再被任何力量分開。
    吳邪的目光有些怔怔的,看著我手上的動作,眼底忽而有了些濕氣。
    打了一個死結,我抬頭看他,一字一句道:“吳邪,後半生,求佛不如求己。”
    他在大雄寶殿如燭火般溫暖的色調裏露出一個釋然的表情,我們並肩攜手走出大殿的時候,沒有月色的天空星光明亮而疏朗,昏暗的路燈在我們身後拉出長長的影子。
    身後的佛祖,或許也該微笑吧。
    明年此時,我們又要一起來還願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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