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抹悲涼的晨輝劃破黎明的天空。張青凱又一次被驚醒了。
    昨夜，竟是一夜不得安穩。
    新一天的早晨還是不可阻擋的來到了，就像昨天不可阻擋的結束了一樣。張青凱懷著紛亂煩躁的心情，從被窩裏伸出手，摁掉鬧鈴，眯著眼睛，開始穿衣服。
    冬日的早晨，陽光還是一樣的姍姍來遲。為了不辜負這難得的早起，張青凱調整了下自己稍微鬱悶的心情，拿著籃球往學校走。去學校打球又能消耗無聊的一天，又可以順便鍛煉身體，兩全其美的事情。
    還沒有到學校，張青凱就在路口處看見了夏飛——夏飛在馬路的另一頭。
    看他低頭背著脹鼓鼓的書包，手上還提著一個超大的袋子，張青凱想裏麵裝的應該是被子。
    籃球還在手上，卻早已停止了旋轉，安靜的待在手中。
    張青凱還在想，要不要過去幫忙提一下，夏飛已經走遠了。
    於是，他又拿著籃球往學校走。
    空曠的操場上，隻有籃球落地、砸框時發出的孤零零的響聲。
    張青凱打到一半時，心煩氣躁的停了下來，坐在球場中。
    難得的，他突然覺得有些孤獨。
    夏飛昏昏沉沉的提著行李下了車，往家裏走。
    突然一陣撕心裂肺的疼，從胃一直抽到心口處，疼的他差點沒背過氣去。緊接著又一陣排山倒海的惡心襲來，他捂住胸口，強忍住嘔吐的欲望，加快腳步往家裏走。
    他提著沉重的行李，發現自己走路輕飄飄的，感覺跟踩在棉花上了一樣，走都走不穩。好不容易熬到了家，夏飛來不及好好放下行李，就衝進了廁所，那排山倒海的惡心變成了排山倒海的嘔吐，感覺五髒六腑都快被吐出來。
    何玉珍聽見動靜從房間裏出來，隻見夏飛趴在洗手台，正吐的昏天暗地。連忙走過去拍著夏飛的背，幫著他順氣，等夏飛吐完了，才擔憂的問道“好點了嗎？”
    “嗯。”夏飛點點頭，腳步虛浮的往外走。
    “你這是怎麼了？感冒了？”何玉珍摸摸夏飛的額頭，隻覺得燙的厲害，“你先坐下，我去給你倒杯開水。”她說著，就快步往廚房走。
    夏飛靠坐在椅子上，淡金色的陽光從窗外投射進來，微薄的陽光灑在身上，他感覺不到一點暖意，反而覺得寒冷。
    夏飛還沒坐熱呢，肚子又是一陣猛烈的抽搐疼痛，他又不得不去廁所，這次是拉肚子了。拉完以後，再一次排山倒海的嘔吐，夏飛連站都站不住了，隻覺得眼前的天地都是旋轉的黑暗。好吧，他承認了，他生病了。
    這一病，可謂是病來如山倒。
    四十度的高燒連著燒了兩天，直到第三天燒才退了一點點。
    每天上午就去診所打點滴，直到晚上八九點才回家。
    到了診所，夏飛就躺在床上昏昏沉沉的睡過去，也不管醫生會在他手上紮幾個孔。到最後一瓶點滴打完，夏元寶就來接他了，迷迷糊糊的被叫醒，然後，迷迷糊糊的起床，神思不是十分的清明的跟著夏元寶往外走，然後爬上夏元寶的三輪摩托車，坐車回家。
    夏飛覺得那幾天他在診所待的時間比在家裏都長。
    由於他一吃藥就會吐出來，所以隻能用針。少了藥效的輔助，這病自然是好得更慢。
    連著打了一個多星期的點滴，夏飛的病才開始慢慢好轉起來。
    病，是開始好轉了，人，卻眼見著瘦了一大圈。
    何玉珍張羅著要給夏飛補補，可夏飛哪裏吃的下，吃什麼吐什麼。
    每天一回家就睡覺，也不分白天黑夜，有時候睡著睡著就醒了，覺得頭疼得厲害，全身酸軟無力，連手指都懶得動一下，故而每次醒來後，眼皮掙紮著動了幾下，又陷入昏睡中。
    有幾次，他在半夜迷迷糊糊的醒來，感覺到有人站在旁邊看他，幫他蓋被子。
    有時候是何玉珍來，有時候是夏元寶來。
    病來如山倒，病去如抽絲。
    這一次，夏飛可謂是真真切切的體驗了這句俗語。
    “哥哥，你為什麼還不好？”三歲的夏季，趴在床邊，看著沒有氣力的哥哥，一張小臉透著明顯的擔憂。
    夏飛撐起身子，靠在床頭，拉好被子，啞著嗓子說，“因為病毒在哥哥的體內開運動會呀。”
    夏季眨了眨眼睛，用食指擦擦鼻子，好奇的看著哥哥。這幾天，媽媽一直不讓她單獨來看哥哥，說是會打擾哥哥休息，好不容易等哥哥病好了她就迫不及待的撒丫子跑過來了。
    “哥哥，病毒是什麼？它們要開很久的運動會嗎？”軟軟糯糯的聲音，說不出的好聽。
    “嗯……病毒是個脾氣有點壞的小東西。它心情不好的時候，就會跑出來開個運動會，在人的身體裏到處跑，折磨人。它們就快結束運動會了，所以哥哥的病很快就好了。”
    “真的嗎？那太好了。”夏季高興的笑了起來，雖然她不太明白哥哥的話，但是她知道哥哥的病就快好了。她的眼睛亮晶晶，是小孩特有的無暇。明亮得不帶一絲雜質，自然更沒有煩憂。
    “哥哥，抱抱。”夏季舉起兩隻短短的手，衝夏飛喊道。
    夏飛笑笑，向前探出身子，費了好大的力才將夏季抱進被窩裏。
    感歎道，這病，還真是生不得。
    夏季靠著哥哥躺在被窩裏，不安分的動來動去，
    又忍不住拿小手戳戳哥哥那紅撲撲的臉蛋，隻覺得比紅蘋果還紅。應該很可口吧，小夏季吞了吞口水，好想咬一口啊。
    這樣想著，她就湊上去，剛要“啊嗚”的一口咬下去，就被拎住了。
    夏飛拎著夏季，將她放回被窩裏，好笑的說道，“別亂動，哥哥頭疼。”
    “哦。”夏季擺出乖孩子模樣，點點頭。
    夏季沒待多久就被何玉珍拎走了，臨走時，還揮舞著小爪子，囔囔著，我要和哥哥在一起。
    夏飛微笑著看小孩鬧別扭的可愛表情，心中一陣明朗。突然又斂去了笑容，他覺得小孩子很可愛，可若他和張青凱在一起，就注定無後。
    夏飛也不知道自己為何就突然的想到了那裏去，但他卻由這個問題，又想到了其他的很多問題。
    他想：既然當初上帝創造了亞當和夏娃，就意味著男女相配，才是天經地義。
    若兩個男人在一起，便是有違天理倫常，是不對的。正因為不對，所以他們的結合，才會受到諸多阻撓、磨難，所以才會被懲罰無後。
    但，喜歡一個人真的有錯嗎？
    就因為一個人男人喜歡上另一個男人，所以就注定要受罪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