分崩離析  第四章 傷逝(二)   加入書簽
章節字數:291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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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漆黑得不知身在何處的地方,蘭斯的白頭發顯得異常醒目,他緩緩睜開眼,腦袋昏昏沉沉的。恍惚中,他看到救活他並養育他多年的那個男人正狠狠折磨著已經奄奄一息的梅克。庫珀手足無措在旁邊跪著苦苦哀求,身上已經鮮血淋漓。
    行動快於思想,他直直地衝老鬼衝過去,然而還沒到一半就被打翻在地。
    “說了多少次了,我的兒子,要冷靜啊。”
    老鬼的注意力從梅克身上轉移到蘭斯身上,他的手上戴著的利刃手套上血肉模糊,那都是梅克的。他肚皮上的肉已經沒有了,裏麵的內髒暴露在空氣中,然而最痛苦的是,老鬼不停在他的內髒上撒鹽,讓他生不如死的疼,吊著他的命。
    蘭斯把庫珀擋在身後,庫珀死死拽著他,渾身顫抖不止。老鬼瞧見了,笑嘻嘻的說:
    “小時候你們就這麼好,沒想到現在還這麼好,弄得我怪不好意思的。”
    他伸手像個慈愛的長輩一樣用他沾滿血肉的手揉揉蘭斯的腦袋。然後,他又走到梅克前麵,說:
    “看在你們的麵子上,不折磨他了,就讓他這麼舒服的去吧。”
    說著,他的手直直戳向梅克的肚子。然而,電光火石之間,庫珀衝出來,一聲高喊的“哥哥!”伴隨著肉體破裂的聲音同時響起。蘭斯的眼睛瞪到脫窗,他看著庫珀衝出去擋在梅克麵前,老鬼的手就那麼戳進了庫珀的身體。
    “哎呀,這孩子怎麼這麼不聽話?這下好了,命丟了吧?”
    老鬼說著撤下手,庫珀的鮮血像噴泉一樣射出來,身體像斷了線的風箏一樣倒下。蘭斯喘著粗氣接住,把庫珀抱在懷裏,眼淚大顆大顆落下來,他大張著嘴,無聲的哭泣轉變成嚎啕大哭:
    “庫珀…庫珀…你他媽怎麼那麼傻?我們不是說過不再分開了嗎?!你讓我一個人怎麼辦?怎麼辦!”
    庫珀緊抿著的嘴笑了,與此同時鮮血噴湧而出,他伸手撫上蘭斯的臉,氣息微弱:
    “他…是我的…哥哥…我不能…看著他…去死…”
    蘭斯已經哭得說不出話來,他隻能仔細聽著庫珀的話,然後像傻子一樣胡亂地點頭。他的眼淚流了滿臉,鼻涕也流到嘴巴裏,整個人狼狽不堪。庫珀顫抖著給他擦掉鼻涕,斷斷續續地說:
    “傻瓜…我這輩子…對不起你…我…連一句…我…我愛你…都沒對你…說過…”
    蘭斯把額頭貼在庫珀的額頭上,眼淚像開了閘的水一樣止不住地流,他使勁兒搖搖頭說:
    “不用說,不用說,我都懂,我都懂。”
    庫珀的眼睛無力地合上,嘴唇烏青,卻堅持說出了那句這輩子都沒好意思說出口的:
    “蘭斯…我愛你…”
    蘭斯呆呆地看著已經沒了呼吸的庫珀,輕聲叫道:
    “庫珀?庫珀?”
    然而已經沒有人能夠回答他了。老鬼在後麵咂咂嘴說:
    “哎呀哎呀,好多年沒見過這種場麵了,好像演戲啊…”
    蘭斯啜泣著把庫珀放下,然後站起來,活動活動脖子,連頭都沒回,一個箭步加轉身就衝向了老鬼。老鬼穩穩地接住他的攻擊,輕而易舉地把他抵到牆上說:
    “蘭斯,不要造次,我不想對你動手。”
    然而蘭斯隻是像個孩子一樣一邊流淚一邊說:
    “你把庫珀還給我…把他還給我…”
    老鬼眼神一暗,戴著手套的手毫不猶豫地插進蘭斯的心髒,然後拔出來,再插進去,如此反複多次之後,他看著地上睜著眼死不瞑目的蘭斯,抬腳踩在他的臉上,說:
    “沒出息,失敗的作品。”
    蘭斯的臉被鞋底狠狠碾壓著,出乎意料的是,他突然騰空而起,對著老鬼的腦袋狠狠踹過去。老鬼被巨大的力量衝得飛到半空,蘭斯也狠狠摔在地上,再也沒有了力氣。恍惚中,他看到紅著眼的白禮仁和滿是擔憂跟在身後的白景安和愛德華走了進來,並且看到白禮仁憤恨地打著老鬼。
    白景安和愛德華跑過來,扶起奄奄一息的他。他笑了笑,說:
    “把我和庫珀…葬在一起…還有…一定要…救活梅克…”
    說完,他艱難地挪動著身體,朝庫珀爬去。緩慢地,拚盡全力地,爬著。一寸一寸,終於,手指一點點勾上那個人的,緊緊連在一起。他笑了,看著庫珀的屍體,慢慢合上了眼。
    一九七九年夏天,白雲浮動,微風和煦,吹拂著春末夏初草長鶯飛的花海。
    一個人,和一個人。
    “一個人在那裏幹嘛?一起玩嘛!”
    幼弱的手指互相勾到一起,就不想再鬆開。
    而他們的旁邊,被吊著的梅克,緊閉著的眼睛裏,流下一滴眼淚。這是,他欠這兩個人的,慈悲。
    房間的那一頭,被白禮仁赤手空拳打得不成樣子的老鬼忽然伸出腳,把白禮仁踹到對麵的牆壁上,強大的衝擊力把牆壁震裂,白禮仁倒下落地的同時,牆體也成塊地砸到他的身上。
    “小仁!!”
    白景安撕心裂肺地喊著衝到白禮仁身邊,扒開那些沉重碩大的石頭,然後捂著嘴巴看著被砸得變形的白禮仁。他緩緩蹲下,白禮仁趴在地上,腦袋已經被削去了一半。
    “哥哥…我還是…你的弟弟吧?我可是…把你當做我…一輩子的…哥哥呢…”
    白景安死死捂著嘴不想哭出聲,他嗚咽著狠狠點頭。白禮仁笑了,說:
    “我要去…找JN了…他一個人在那邊…我不放心…”
    老鬼氣喘籲籲站在白景安身後,背脊依舊那麼佝僂,看上去那麼可悲。他說:
    “兒子…”
    白景安摸了摸白禮仁的臉,擦擦眼淚,站起來說:
    “我不是你的兒子,我姓白,我是屬於我自己的,你不要妄想利用我做任何事。”
    說著,他走到愛德華身邊站定,繼續說:
    “你,沒有盡過一天做父親的責任,所以,不要叫我兒子。”
    “可是你就是我的兒子,我們流著相同的血液,我永遠都不會傷害你,這點不可改變。”
    “沒錯。”白景安笑了,笑得釋懷,笑得坦蕩“我也一樣,隻要你是給予了我生命的人,就無法傷害你。但我也無法看你這樣殘忍地剝奪別人的生命,所以---”
    房子外麵忽然警鈴大作,白景安笑道:
    “作為兒子,我能為你做的,隻有替你扛下所有罪惡。”
    愛德華突然拽過白景安的肩膀,大聲說:
    “你瘋了?!這麼多的人命!這可是死罪!”
    白景安深深地看著愛德華,笑著流淚:
    “他是我爸爸,愛德華,親生爸爸。我從來沒有得到過父愛,可我想給他愛。就像我愛你,就像你愛我。”
    說話間,龐大的警察隊伍已經衝了進來。這時,老鬼忽然上前一步,將白景安和愛德華打倒在地,力道不輕不重,卻足以造成傷害的假象。
    “我的仇已經報了,活著的人就該好好活著。不要怪我,唯有在白氏,你才能獲得更好的生活,我隻是個因為同情心泛濫而救了人卻遭到背叛的逃犯,而你和你的媽媽,不該在我身邊受苦。”
    老鬼一邊說一邊被警察帶走,頭也不回地,離開了。
    一九七六年美國西部瘟疫肆虐的村莊,年輕的醫生救治著一個又一個患者,但是死亡的數量仍在遞增。恐懼和絕望感染著每個人,忽然,在堆放屍體的地方,一陣孩子的哭聲傳來。醫生急忙跑過去,抱起那苟延殘喘的孩子。將死的生命在手中,他暗暗發誓,一定要救活這個孩子。
    一九八七年,他在監獄中承受著非人的虐待和政府的非法酷刑,孤獨,無望和饑餓使他變得麻木,並且不再相信任何人。
    一九八九年,他逃獄,拖著半殘的身體碰到那個不嫌棄他並且改變他的美麗女人。然而,他已有兩年的精神分裂病史。
    一九九一年,他們的孩子出生,出奇的漂亮。他覺得生命都被點亮,但是被貧窮壓的喘不過氣來的他決定,不能讓這孩子跟他受苦。
    妻子的變心讓他痛苦也讓他發現了機會,於是,他把孩子調包。從此以後,開始了更加孤寂的人生,當年的仇恨再次被點燃。唯一不變的是,每年他都會偷偷看他的孩子,年複一年,看著他茁壯成長。在他的孩子的銀行戶頭上,利用自己的技術偷偷添上自己辛苦賺來的一筆。
    事到如今,他從未後悔。
    白景安看著警察帶走他的父親,看著警察抬起一具又一具屍體,看著警察把瀕臨死亡的梅克救下來。聽著經久不息的警笛和救護車的聲音,終於撲通一聲跪下來,嚎啕大哭。愛德華也蹲下去,輕輕抱住他,流下眼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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