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76 夜闖書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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抱著那件藍衣,雲蒼的手幾乎都攥出了汗,好好的一件上佳衣裳硬是被弄得皺皺巴巴。
輕輕地掐了自己一把,雲蒼悶哼一聲,呆呆看看胳膊上掐出的血印子,他又拿起擺在床邊的那封信,手指慢慢抹過那些淡淡的折痕。
視線再度劃過那道章印時,雲蒼咬住嘴唇,慢慢捂住雙眼。
為什麼?為什麼自己根本沒有這段回憶?
章印他認得,信也是縫在衣服裏襯裏的。
這樣隱秘,如此慎重,如何讓他以為是錯覺?即使催眠自己這是假的,卻始終無法說服。
到底發生了什麼?
為什麼想不起來?
胸口好悶,腦袋也因為自己步步緊逼,勢要想出來,一直漲漲的。
晚飯沒吃,他無法從這件事裏拔出來。
砸到床上,雲蒼斜睨一眼靜靜擺在書房各處的東西,眼睛閉上,重重的捶了一下床板。
為什麼非要親自動手收拾呢,為什麼偏偏一下子就摸到了這件衣服裏的玄機呢。
可,單單,腦子裏什麼也沒有。
想不出,雲蒼心中越發煩躁,一個翻身坐起來,又抱住那件衣服發呆。
心中重重迷霧,不由得開始胡亂揣測。
難道是自己說了什麼,才出現這封信?
腦海裏冒出慕錦玄淡淡而笑,眼眸卻深幽莫測的樣子,直接否決了這個猜測。
哼,他那樣子的秉性,恨不得扒了自己的皮,怎麼會這般柔情萬千。
難道是慕錦玄試探自己?看自己是否對他有意?自己顧忌於他的身份,所以幹脆藏起信,就當沒收到?
這個猜測也被懷疑逐漸壓了下去,自己是什麼樣的人,自己還不清楚嗎,如果真是如此,應該會直接扔掉的吧。
難道,是誰開的玩笑?
可,這種玩笑技術含量太高,又要篤定自己和慕錦玄之間有貓膩,又要順利得到章印。
雲蒼搖搖頭,繼續否定。
自己到底回了信沒有?
沒有吧?仔細回想回到皇城後,自己與慕錦玄之間的所有場景,不放過細節,除了眉心越皺越緊,什麼收獲也沒有。
慕錦玄的表現,貌似既像回的又像沒回的。他對自己還是那般無二,物盡其用,借刀殺人。如果回了應該也是回的輕描淡寫,或者裝傻打哈哈過去。
心,漸漸從心尖子鬱結到心底。
眼見,枯坐,已從月初到月上中天。
最初驚異,不解,到現在的焦急,得了強迫症似得,非要個明白。
毫無頭緒,又陷在這種想知道卻想不出,想不出越要去想的死循環裏出不來,雲蒼幹脆拿起桌子上那塊在定遠縣衙一直用著的藥枕,往床上一甩,悶頭砸上去,逼自己去睡。
枕頭因他的大力,重重凹下去,脖子根咯到什麼硬物,疼得要死。雲蒼恨恨的坐起來。一拳錘上枕頭。
“連你都不讓我睡,虧我相信你這個陪了我很久的東西能助我睡得安穩。什麼亂七八糟的。”
掀開藥枕後麵的隔層,雖然有氣,動作上還是小心的,這個藥枕是傻大個特意做來,謝謝他照顧自家病秧子哥哥,給了人參,在藥鋪後院蹲了很久,很多次,撿回人家棄掉的賣相不好,藥效不足的草藥,回去後,他的大哥一針一線親自縫的。他一直很寶貝,記得,當初還調笑傻大個,說他有個心靈手巧的大哥。
回憶胡亂跑,想到這個枕頭的由來,雲蒼慢慢降了火氣,伸進枕頭裏小心摸索,生怕把那些幹掉的草藥擠碎了。
碰到了!輕輕抽出來,雲蒼好奇打開,果然是一幅畫,隨著畫麵逐漸展露,雲蒼的臉頓時抽搐了。
他跳下床,拿住畫,抄起藍衣和信,直奔大門。
挑開門閂,大步跑到大門口偏僻一角樹下,提氣跳進在那裏暫作一時的簡陋小小馬廄,拽過韁繩就爬了上去,一拍馬屁股,衝了出去。馬兒正站著睡得美美的,一驚之下,踢壞了馬廄的門,也差點把雲蒼甩出去。
趕忙在馬脖子上輕拍了幾下,這可是在北榮學會的技巧。百試不爽。
又站在了皇都門口。
這次,手裏沒有任何證明可讓他進去,慕錦玄也說了上朝都不用來了,夜已深,明晃晃的月亮斜掛在緊閉城門的城牆上。
嗬,以為宵禁關閉城門就逼退他了麼,宵禁才好呢,隻有一人值守。爬起城牆來就能最大程度上不被發現。
輕車熟路的轉到另外一邊,馬兒被他拴在了一裏之外,不存在發出聲響的可能,雲蒼爬上一棵大樹,尋找著那根最接近城牆的樹枝。
樹很高,很粗,他爬了很久,如願找到了滿意的樹枝,沒枉費他姿勢奇醜,極扭曲的爬那麼長時間的大樹。
站到手臂粗的樹枝上,慢慢趟到頭,瞅準機會,輕輕一躍,差了一點點。
雲蒼死死咬住嘴唇才沒讓那聲驚呼出嘴,雖然從牆頭滑下去,好在及時扒住了牆體花紋的凸起。
使盡全力,背後出了兩輪汗,才趴在了牆頭上。
遠眺皇都裏某處,稍事休息後,雲蒼手腳並用,慢慢滑下高高的城牆,手差點著起火來,他趕忙放在嘴邊猛吹。感覺沒那麼火辣辣了,伏低身子,朝夜巡侍衛比較少的地方潛去。
一步步,走的小心翼翼,大汗淋漓,身上的衣服早已經濕了,涼風一吹,有些發冷,雲蒼完全罔顧,他全神貫注的注意著四周的動靜,腳下也要踩的既輕又穩,不能發出一丁點聲響。
出來時,走得急,衣服是在黑夜裏比較吃虧的淺色,他必須謹慎再謹慎。
又避過了一輪侍衛,雲蒼從接存雨水的大缸後麵慢慢探出身子。
抹了一把流到眼角的熱汗,拍拍幫了自己的大缸,輕呼一口氣。
個子不高大也是有好處的嘛。
慶幸完,他看看已經離自己不遠的目的地,自信滿滿的一笑,隨即趕忙選擇要走的路徑。
從有些滑膩膩青苔的台階下爬起身,雲蒼看看身後被自己笨拙匍匐爬行而壓壞的鮮花,不好意思的笑笑。貓腰蜷到廊下石雕裝飾後麵,靜靜地大口喘氣。
媽呀,累的呀,要不是他熟悉皇都,估計繞到天亮也到不了。
拍拍蹲姿的麒麟石雕,小小聲的說了句
“勞煩你了,多有冒犯,請包涵。”
站上石雕,雲蒼伸手夠上窗棱,小心的摸來摸去。摸了好幾回,終於找到了一條堪堪夠小拇指扣住的空隙。
抬腳站到麒麟頭上,踮腳,眼睛剛好到那條縫。
奶奶的,剛說過個子不高有好處,這麼快就要推翻了。
窗台這麼高,設計根本反人類。
雲蒼停住腹誹,小心去扣那條縫,希望能扣開足夠看到裏麵的縫隙。
窗子是朝外推開的尋常樣式,偏是這樣的樣式一旦拴上,想要從外麵扣開簡直想得美。
何況,雲蒼的要求還很多,不能發出聲響;不能露頭,免得月光把陰影投到窗戶上,被發覺。
扣得過程堪比自虐,十指頭一一換過去,還是沒撼動一分一毫。
雲蒼咬牙,幹脆勁使大些。反正這貨結實,不會掰壞。
手臂猛力往上一抬,窗縫是擴開了些,可是也發出了極輕微的噶的一聲,可這是在安靜的夜裏啊,再小的聲音也夠雲蒼心驚肉跳的了。
他趕忙停住,側耳仔細聽了一下,眼睛警惕的四處亂飄,身子慢慢蹲下,扶住石雕,隨時可以跳開跑路,等了一小會兒,沒有人。他慢慢又站起來。
偏偏這時候,麒麟石雕大哥生氣了,雲蒼隻覺腳下一滑,雙手本能的在空中畫了個圓想要去攀住什麼,好嘛,偏巧,一拳砸在了窗框上,發出了讓雲蒼絕望的一聲清晰的嘭。
手掌在半人高的麒麟角上拂過,還是沒能抓住,毫無懸念的,雲蒼背著地,實實在在的摔了個龜背朝地。四肢劃動要起來,貌似腰壞了,那個疼,一時也沒起來,眼前發黑,雲蒼嚇死了。隻想著快點逃。
好不容易扶著石雕,半個身子直了起來。卻再也動不了分毫。
腰斷了!
這黴倒得!
功虧一簣啊,功虧一簣。
肯定要被人抓住了。
這次會不會又是那個左右臉不對稱,嘴巴有點歪的寇禦察呢。
哦!我的腰!
雲蒼杵在那兒,哀叫不已。
突然,門動了一下,雲蒼的臉因為心口湧出太多情緒,肌肉微微跳動起來。
千言萬語,他就想蹲下去,奈何卡在半路,上也不是,下也不是,眼睜睜的看著那道門慢慢打開,一隻修長白嫩的手輕輕放到了門框上,輕輕一用力,拉開了門。
雲蒼的眼珠子都快瞪出來了。
衣袍出來了,腳也出來了!雲蒼抬眼,不知是害怕還是等待,一張臉漸漸從門框四周的昏暗裏凸出來。
雲蒼暗罵了一聲靠。
慕錦玄!
見到了人,他又萌生了退意,或許是一點緩衝都沒有,人就這麼直通通掉在了眼前,他的本意是先偷看一下人在不在,人在的話溜,不在的話,想辦法把東西放進去。
要是這封信和東西都是慕錦玄親手所作,那麼他看見一定會找自己的。
不是直接見麵啊!
不是啊!
更不是自己一副死樣子,被撞見啊!
雲蒼扶著石雕,自己也快石化了,不知是該大方的打個招呼,還是幹脆抬頭看天,先緩緩。
倒是,慕錦玄先開口了。
“喲!雲愛卿深夜造訪,所為何事啊?是思過有所得,迫不及待的要來謝罪,請我原諒的麼?”
慕錦玄打開門,也不知是不是有所感應,他沒有四處看,而是直接扭頭看向了左側拐角陰暗處。
原本在書房看閑書,看的好好的,突然聽得內室後窗響了一聲,很小,起身看了看,沒什麼,想必是夏日多蟲蛾,自己這裏亮著光,引來什麼飛蟲撞上了窗戶吧。
扭身,還沒坐穩,就被突如其來的一聲嘭驚得心頭一跳。
丞相之流不該留的都處理幹淨了,難道有漏網之魚前來行刺?
可,這不合常理,前些日子,他累倒,那該是最好的機會,而不是現在,他清醒著。
況且要是如此,該不會如此大意,弄出這種沒必要的動靜。
難道是聲東擊西?引他去後窗,而後可一擊必殺?
哼!
他倒要看看。
於是,披上衣服,輕手打開大門,他開的很慢,就是要驗證是否如自己所想,如若真是那樣,來人該會亂了計劃,轉而直接轉到大門口出手。
哪知…
扇子放在屋裏,慕錦玄想要做出戲謔姿態,沒了工具,便斜倚在門上,笑眯眯的看著一言不發,臉龐在自己手裏提著的小燈籠光裏忽明忽暗的雲蒼。
那臉,表情真是豐富,每亮一下,神色都不同。
雲蒼吞口口水。
“我知道我身為監軍,不該擅自做主,調動將士,這點,我確實越矩,該罰,可我不後悔,誰讓他們傷了慕錦夜。再說,再說,他可是王爺,還是使節,代表著東洲呢,臉都被打了,難道還要笑嗎?我做不到。”
說了後,雲蒼在心裏加了一句:別告訴我,你不想教訓那些沒禮貌的土包子。
“說完了?”
雲蒼下意識點頭,點到一半趕忙搖搖頭。
他單手扶住石雕,腰間傳來的疼痛讓他的臉皺巴巴,悄悄倒吸涼氣。另一隻手還是成功的完成了掏出懷裏東西的任務。
慕錦玄在雲蒼貌似要扔過來手裏的東西,頓了一下,幹脆抬高手臂抖開時,眼眸陡的睜大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