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去後，雲蒼就氣喘籲籲的躺下了。
    睡前，還惦記著青明的傷勢。
    慕錦玄始終沒有踏進來，隻是在門口默默望了許久。
    青木被慕錦玄放了出來。
    一間屋裏，燭光跳躍，青木一臉不正經，就那麼笑著看著慕錦玄。不像個階下囚。
    慕錦玄從懷裏掏出一瓶染著幹涸血跡的瓶子。
    “這是他身子裏毒的解藥。”
    青木接過。轉身就走。
    慕錦玄孤零零的坐著。望著跳動的燭火，良久，良久。
    隔天，青明才從牢裏出來。
    慕錦玄給了他一身衣裳，青明冷眼拒絕了。
    破爛衣衫依舊遮掩不住他的冷冽威武。
    穩穩坐下，瞧了一眼，慕錦玄身上的浴血紅衣，眼神更冷。
    “既然是來商議聯合之術，這一身又是何意，提醒我，南嘯戰敗麼。”
    慕錦玄笑笑，不知哪裏變出個扇子，輕輕搖。
    “明王多慮了，合身的隻這一件罷了，你不穿我東洲衣服，我自然也穿不了南嘯衣裳，著衣不妥，誠意何在呢，明王你說，是吧。”
    青明冷哼一聲。
    “有話就說，講那麼多廢話。我可沒空。”
    完全蘊雲蒼的語氣。
    “既然我們都有需要清剿的家賊，我可退軍，但兩國邊境需往南嘯推進兩裏。”
    青明眉頭一挑。
    “你讓我割地？”
    “難道明王讓我慈悲為懷？何況，這兩裏，一直未明示，素來是東洲管理。”
    青明的臉一陣青一陣白。
    “我留下一千人應該夠明王差使，在下，天穹山靜觀佳音。”
    慕錦玄說完，搖著扇子，邁出門去。
    青明哼了一聲，盯著桌子上，慕錦玄留下的調配令和盟書，許久，又哼一聲。收進懷裏。
    南嘯君主位空缺，自然不會擱置太久。
    戰火平息後。
    許多大臣對國君的擁立愈加急切，很多事宜總該有個名正言順去做的渠道嘛。
    其中兩大陣營漸漸形成。
    一方執著認為應該先找兩個失蹤的王爺，事務可以設立由幾個重臣組成的臨時閣統一商議。
    另一方覺得國家現在需要重錘出擊，如果兩個王爺找不回來，還不是要亂一次，不如現在就擁立能者為君主，隻要於民有益即可。不可死腦筋，賢者居之。
    讓人大跌眼鏡的是
    兩方毫不退讓，打起了群架。
    一個個弄得豬頭一樣。
    主張建立臨時閣的以年老為主，火氣自然沒有那麼大，打了幾次，自覺丟臉，又沒有意義，於是一邊養傷去了。隻在另一方做出什麼舉動時，出來跳一會，百般阻撓。
    就連幾個老者，扒著對手領頭人武將軍門口大喊大叫，滿嘴仁義道德的事情也時常發生。
    烏煙瘴氣，也不足形容。
    青明在青木的幫助下，默默地恢複傷勢。腹部，肩部，慕錦玄劃過的兩刀，全都留下了猙獰的傷疤。
    慕錦玄留下的一千人幾乎是司空雨的手下，雖然是戰事後期才到，但也有傷亡，養精蓄銳總是要的。
    青明還需和這千人達成默契，一定的蟄伏時日是必須的。
    外麵那些讓人又好笑又氣急的事情，每天更新，雲蒼倒是多了取樂的路子，每天都笑不停。
    青明青木臉都綠了。
    丟人啊！
    南嘯何時這麼丟人過。
    戰敗時都沒這麼難受。
    司空雨趁這個機會和雲蒼天天黏在一起，七夜沒說什麼，默默地照顧著起居飲食，風塵仆仆，在一個月黑風高夜晚露麵，直接哭著喊著踹開門的慕錦夜，倒是每天拉著個臉，瞅準機會就和司空雨搶占雲蒼的時間。
    雲蒼就像個擁有後宮的皇帝，誰也不落下。
    一會兒‘慕錦夜，幫我烤個魚。’一會兒‘七夜帥哥啊，我這身衣服該換了吧？’一會兒‘小雨，我給你說親，你說好不好？你臉紅什麼，有喜歡的人了？誰呀，別走啊，至少，把腿捶完了吧。’
    這裏最最累成一灘泥的就屬青木了。
    這些日子，他都不知道多少天了，專門給他劈出熬藥的小屋子，他就沒出過。什麼沐王，簡直連侍從都不如。
    直到，有一天，拿起水瓢從水缸裏舀水，一不留神從水麵看見自己，頭發亂哄哄，貌似還粘著不明物體，衣襟沾滿了鍋灰，臉上更是東一塊藥汁痕跡，西一塊鍋底灰。青木罷工了。
    委屈著一張小臉，硬是離家出走了一天。
    悲傷的是，連青明都沒發覺到。
    於是，被無情忽視的青木在除了雲蒼，青明外，其他人碗裏都放了文雅用量的瀉藥。
    “二哥，我已經好了，你看，不滲血了，新肉長得很好。你不必在照料我。”
    青明踏進小屋，輕輕奪過青木手裏的水瓢，偷眼看自家二哥黑的唬人的臉旁，默不作聲的舀水，倒進一旁的藥罐。
    自己做的孽，還得自己嚐，吃了瀉藥的人，都沒了勞動力，到頭來，青木還得熬更多藥。
    青木不說話，拖著一張不適合冷冰冰神色的清秀俊朗臉，一屁股坐到火爐邊，拿起小扇子凶巴巴的扇起來。
    青明瞧了，笑笑。
    “二哥，南嘯正值多事之秋，多幾個外人，不必氣不順。”
    青木放下扇子，腳底一點，坐到桌子上，仰脖側臉看窗外。
    “雨下的少了，寒冬快過去了吧。南嘯總是不下雪，少了幾分安寧的美。青明，趕快把南嘯穩定下來，我的院子，自從上次，一直沒掃完。”
    “二哥，我正是來和你告別的，明天，我就要平定內亂。如果方便，你帶著雲蒼離開南嘯吧。找個安寧的地方，好好休養。”
    青木靜默了片刻，嗯了一聲。
    “我們三人，皇家耳濡目染數十年，青澤學會了不可輕易相信；我選擇了隨遇而安，放浪形骸；你守著忠國忠君的教導。都是人生，誰對誰錯還有什麼重要。離開的那一天，我去了青澤的墓陵，他走的是最孤獨的一條路，最後也是孤獨的躺在那裏。青明，我知道你一直覺得兄長如父，今天，二哥和你說，國要要，良人當要，即為皇家人，手握權力，貪心一點又何妨。”
    青明緊緊黑衣。
    “三弟，謹記在心，大哥去的那天，看見了二哥的模樣，你早猜到他會不留退路，還是流了眼淚，放心，眼淚並不適合你，我不會再令你那樣的。”
    青木長腿一勾，掀起水瓢，砸在青明身上。
    “沒大沒小！”
    青明整裝待發，他沒有帶齊千人，係好外袍帶子，跨身上馬，一抬眼，看見七夜抱著長劍靜靜地站在他要經過的那條路一角。
    “雲蒼有事？”
    “我與你同去。”
    七夜穩步踏來，說了這麼一句，搶過一匹馬，跨上去，便沒再說什麼，與其他軍士一樣，目視前方，靜等青明命令。
    青明默默轉身朝所有軍士，躬身致謝。軍士們默默看他一眼，齊齊抖抖馬蹄，作為回應。
    二十幾天，亂了這麼久，很多人都已麻木。
    青明的夜襲無疑帶來了一場雞飛狗跳。
    事務突查，人員詢問。弄得眾臣子是措手不及，有的還穿著睡覺的薄衣，凍得瑟瑟發抖。
    怎麼從嘴巴裏弄出信息，於青明來說簡直信手拈來。
    威逼利誘，沉默直視，不聞不問晾著。
    看似溫柔尊重的手段，收效絕好。
    臣子間剛好處於開始適應彼此和還未無嫌隙的境況，一問就牽出了許多。
    青明又是名正言順的繼位者，何況一直以果決冷酷形象示人。
    他的到來，如驚雷滾過陰霾的天空，是南嘯正期待著的‘快快降臨甘雨’的開啟者。
    水到渠成的，青明成了南嘯新的君主。
    心有異者，青明全部當場擒住，至於如何處置，並沒有人知曉，留下的臣子們再也沒看見他們出現，自然心知肚明。
    青明並沒有絕殺到底，有才能的他全部容下了。
    這無疑是個好威望。
    一千軍士除了抓人時，兵戎相見，十幾人見了紅，幸無陣亡，青明很是得意。如果不是時局特殊，他才不要慕錦玄的恩惠，要是軍士有了閃失，恐怕北榮那邊又要添一筆人情債。
    兩國交界的天穹山一隅，慕錦玄聽完捷報，點了點頭。
    “吾皇，南嘯君主給了您一封書信。”
    慕錦玄打開，不久，眉頭動了動，嘴角上揚。
    信中言：‘盟書在此，千人即日歸還，內亂中東洲奸細，如若要，需答應以人換人。’
    命人拿來筆墨，慕錦玄寫下一字
    ‘可！’
    隔日，司空雨帶著軍隊返回，交給慕錦玄一張書信，匆匆告別，返回北榮。
    打開。
    ‘七夜’兩字蒼勁有力。
    慕錦玄微微抬眉。
    也好，留下與雲蒼作伴。
    ‘可！’
    戰事後，慕錦玄和青明如若光明正大見麵，不免會燃起國內臣民的怨火，將矛頭指向才即位的青明。司空雨領回軍隊都是在交界處。於是，兩人玩鴻雁傳書玩的不亦樂乎。
    慕錦玄班師回朝。
    青明收到回書，七夜正和雲蒼說著悄悄話。
    “我說，七夜，你真要跟他了？”
    “無所謂跟不跟，你不放心他，我替你照顧，你不必繼續留下。我在，南嘯也會多少忌憚些，於你於東洲都有好處，我為何不留下。”
    “那，那，你意思就是喜歡他了？不然留下來算怎麼回事嘛。”
    七夜笑笑。
    “你在多言，就趕不上了。”
    雲蒼怒哼哼的甩起韁繩捏緊，爬上馬背，爬的特別醜。七夜要幫忙，被他推開了，嘴裏連哼帶說的
    “嘴上說著喜歡喜歡，還不是這麼快就移情別戀了，拐誰不好，拐走我的好老師，以後見個麵都難，死七夜，還就答應了，就我一個人上路，你也好意思。哎喲…這馬太肥了，我的腿撕得疼，換一個。”
    七夜給他換，雲蒼皺著眉頭，鼓著嘴，看他一眼，繼續爬的特別醜。七夜還是要幫忙。
    雲蒼氣哼哼的扭頭
    “怎麼，就那麼希望我趕快滾啊！我死不了了，態度就變了是吧。這匹馬毛太硬，換一個。”
    青明牽了一匹馬過來。
    “雲蒼，你如此，我很想改變心意，強留你做男寵。”
    雲蒼給他個白眼。奪過他手裏的韁繩。
    “拿來吧你，我走，我走，你個死色胚，做皇帝的怎麼都一個樣。死色胚，就是貪圖七夜的美貌，你就是如此膚淺，你還不承認。我大難不死後，樣貌醜了，你就嫌棄了，別以為我不知道，哼。等你看到七夜老的都是皮的時候，看你怎麼惡心死，哼！”
    一夾馬腹，雲蒼跑遠了。
    有淚珠灑落在黃土上，誰也沒看見。
    “雲蒼舍不得的樣子還真特別。”
    七夜瞥一眼感歎的青明，默默地回身。
    青明追上。
    “雲蒼說得沒錯，我移情別戀了，我們擇日成婚。”
    “做夢！”
    七夜橫劍隔擋在兩人之間。
    青明推開。冷著一張臉說。
    “你每每深夜來守著我，照料。雲蒼剛才有婉轉的祝願我們白首偕老，你還有什麼話說。”
    七夜不理他，繼續走。
    “做夢！”
    “如若你不肯，我即刻去搶雲蒼。你要成全他，就跟從我。”
    “做夢！”
    青明眯眼，扣住七夜的肩膀。
    “你說過，要代替他，現在又在這裏扭捏，惺惺作態什麼！”
    七夜單手一擺，劍刃已經在青明脖間。
    “原來你是要以武說話。好！”
    青明嘴角一勾，欺身上前。
    七夜眼眸一寒。兩人鬥到了一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