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47 和過去見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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慶幸,就是雲蒼最大的心情。
從七夜那裏學來的最基本輕功,還是能派得上用場的嘛。
發揮的還是不錯滴,否則,青明那個穿得像個中世紀巫婆的家夥,怎麼追不上呢。
真是要好好謝謝你呢,七夜。
雲蒼跑啊跑啊,專門往僻靜的地方鑽,心裏把七夜就差奉為神明了。狠狠誇了一通。
“哎喲!”
跑得累了,得停下調息。
一停下,腳踝傳來的如潮痛楚,讓他不得不坐下。
生怕被人發現,即使看了千萬遍,四周無人,可還是架不住心裏的忐忑,像個賊似得,又往角落裏縮了縮。
腳踝如同熟透的桃子,圓溜溜,粉嫩嫩,鼓得老高。
四處看看,還好,有一條能看的布條掛在粗糙的牆上。
把腳踝綁成了包子,才能站起來。
歎一聲,雲蒼摸摸脖子。在心裏給自己打氣。
好啦,隻能靠自己了,怪隻怪,一時起念,腎上腺彪升,連受了傷都沒發覺,還跑了這麼遠,其實…自己也很厲害啦。
雲蒼拿了個有棱角的石子拋向空中,以擲骰子的方式,選了方向,說實在的,他沒什麼方向感,一來陌生,二來,貌似好久沒吃東西了,腦袋發昏,必須找到破廟之類的可以遮風擋雨的落腳點。
懷抱著這個執念,雲蒼馬不停蹄。
沿路,真的是人煙稀少,雲蒼懷疑自己跑到了什麼鳥不拉屎的絕地。
好在,天無絕人之路,趴在好多專門咬屁股蟲子爬來爬去的草堆裏觀察了好久,好久……
我們以撞柱子絕活被史官寫進傳記的前太傅雲蒼,結結實實的當了一回小偷。
成效目測還不錯。
躡手躡腳,雲蒼自認做得很好。
戰果是菜園裏的紅薯,此時正在嘴巴裏接受肢解,還有正在夠著的衣裳。
“噗!”剛咧嘴暗叫‘得手了’的雲蒼,頭上驀地挨了一記悶棍。應聲倒地,直挺挺的那種。砸的地上騰起一把塵土。
“孩他爹,你快去看看,我是不是把人打死了。”抖如篩糠的聲音響在離雲蒼幾步遠的地方,一雙驚恐又擔憂的圓眼死死瞪著動也不動昏的完美的雲蒼。
一步三探的男人,極度不情願的湊到雲蒼身邊,用腳碰了碰雲蒼,就如砧板上的死肉,除了晃兩下,毫無動靜。
探了鼻息。男人猛地跳開。
“孩他娘,孩他娘,他還有氣,還有氣,怎麼辦?再補一棍?”
緊緊捏著燒火棍的女子吞了吞口水,打起膽子,走到雲蒼身邊蹲下,伸手奪走手心裏的衣服,再去另一邊拿紅薯,卻怎麼也拿不出,女子較上勁,扣住,用力掰,隻聽哢擦一聲,鎖住紅薯的大拇指翹了上去,骨折了。
哢擦聲一起,雲蒼大叫一聲,猛地彈了彈身子,謔的睜開眼睛,隻那麼瞬間,又暈了過去。
女子身下慢慢淌出液體,嚇得說不話來了,那想著,無論如何也不能便宜竊賊,必須拿回來所有被順走的東西的心思,蕩然無存。
取而代之的是,連綿不絕的愧疚。
其實,雲蒼的模樣很不好,蓬頭垢麵不說,薄薄的裏衣也是灰撲撲,混合了赤色的血跡,腳踝處還綁著醜陋的布帶,而現今,舊傷又添新傷,頭上被猛力打擊的地方開始滲出血跡,被掰斷耷拉下來的大拇指更是看著慘不忍睹。
一旁不敢近前的男人,也靠了過來。把爬不起來的女子架了起來。
“孩他爹…你看他,也許隻是餓壞了,凍壞了,你看看他,和我們的大兒子一般年紀,會不會逃出軍營的?”
男人給女子掖好額前的亂發,嗯了一聲。
“你想救他?”
女子突然落下淚來。
“我們的兒子要是有人願意幫一把,也不會埋屍荒野,遍尋不著。剛才那一棍,我可打得不輕,也算是給了他教訓了。家裏有些草藥,你看…”
男子,歎息一聲,點了點頭。
“這幾日,我就待在家裏,還是防著點比較好,畢竟我們不知他的底細。”
雲蒼被抬進了厚實水草搭成的簡陋屋子。
空白……
雲蒼隻看見麵前是猶如仙境的白茫。
什麼參照物都沒有,自己仿佛得到了某種指引,往一個方向走去。
豁然開朗,緊接著,是讓他震驚的一幕。
他站在了一張病床前。
床上躺著的是他,一個安詳的自己,雖然房間看著冰冷,床邊是好幾台閃著不同數值的機器。而他,正閉著眼睛,幹幹淨淨的躺著,頭發一絲不苟,好像被剪過了,很短,像個得了絕症似得。床頭櫃上擺著鮮亮的花,看著就應是香氣四溢的類型,旁邊是好幾個果籃。整潔清爽。想來是有人每天收拾。
就在雲蒼想要走進些,好好看看自己的時候,有人來了。
好幾個,最先進來的,是自己的父母,他們的氣色不好不壞,母親,那個堅韌知性的母親,還是畫著淡妝,不由想起她經常說的:‘任何時候,都不要讓自己露出不堪,臉皮是第一道。’雲蒼會心一笑。悄悄伸出手碰了碰母親的背影。
“媽媽,你真美!”
父親眼裏有疲憊,他是內斂的人,做什麼總是三思而行。
從沒說過我愛你爸爸的雲蒼,忍不住,啟動嘴唇,說出了心底的話。
兩人的神色是平靜的,雲蒼由衷的微笑,從父母看向病床上他的眼神看得出來,他們是心痛的,不舍的,可他們選擇了平靜,試著去接受。
雲蒼心裏從見到病房那一刻,洶湧澎拜的愧疚得到了些許安慰。父母看著還好,於他而言,真是莫大的慰藉。
母親去整了整安靜兒子的衣領,扭頭,朝誰招呼著。
雲蒼隨之扭身看去。
喉頭控製不住的顫抖…
小米,他的女朋友,靜靜地走了進來。
穿著婚紗。
雲蒼快要哭了。
不由得想起那些,情侶中誰出了意外,另一個至死不渝,堅持舉行婚禮的見聞。
“小米…”
雲蒼向她走過去,卻在半路硬生生停住。
小米走進來,拎著婚紗的裙角,走的很慢,看起來很美,但,另一隻手,牽著另一個男人。
小米走到病床前站住,看了看安靜的他,又看了看自己牽著的男人。
“雲創,三年了,今天,我要結婚了。你會不會怪我?”
她牽著的男人,悄悄握緊了小米的手,沉默不語。
父母靜立一旁,紅了眼眶。
“雲創,是我們勸小米,重新開始,我們可以慢慢等你,小米還很年輕,三年裏她過得很不好,不能再這麼下去,我們不能看著你長睡不醒,而另一個女孩子又要因此崩潰毀滅,我想,你會理解的是麼?會送上祝福是麼?”
屋子裏隻剩下機器滴滴運作的聲音。
“我知道的,理解的。”
雲蒼默默說道。
或許,自己從未想過要和小米走進婚姻,卻又不想做負心漢,所以選擇了戀愛中傾盡所有對她好,隻是沒有承諾。
這也許是小米愛他的原因,也是小米和他吵架的原因。
到底,是希望這個可愛的姑娘幸福的。
看著那個小米帶來的男人,雲蒼點點頭,應該是個好男人,看他看小米的眼神就知道,他用情頗深。
“祝福你們!對不起小米,我自以為完整的戀愛就是好男人,卻總不去想你要什麼,是我對不起你,忘記我吧,重新生活,你值得更好的。”
說出這一番話,雲蒼一陣釋然。
小米沒事,她過得很好,足夠了。
這麼久以來,纏繞在心頭的內疚,有了救贖。
他不禁淚流滿麵。
“滴——”機器全部高亢的叫喚起來。
父母捂住嘴巴,再也止不住眼淚。
“雲創!”
小米哽咽的說不出話,也捂住了嘴巴。
也許,醫生說過了很多遍未來的所有可能,死亡並沒有顯得多悲愴。
父母,小米默默流著眼淚,看著醫生忙碌。
“他真的祝福我們了嗎?”
小米看向母親,顫聲問。
母親點頭。
“你的幸福讓他得到了解脫。他一直在等。”
雲蒼在一旁,神色哀傷。
難道說,自己的出現,就是給比床上的自己一個交代?難道自己的想法也是病床上的自己想的?難道說病床上的自己在等現在的自己釋然?
無論如何,他走了。
原以為,自己也會消失,或者被指引到哪裏。
可是,接下來,他看到了自己的葬禮。
寥寥幾人,幾乎沒有朋友。除了父母,小米,始終紅著眼眶,其他人都是客套的悲傷。
看到了小米的婚禮,那個男人給了小米一個接一個的驚喜,小米喜極而泣,至始至終。
就在雲蒼想著接著要去哪兒的時候,忽然,眼前模糊一片。
接著又是白茫一片。
而後,他什麼也不知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