耳邊有水聲響起，輕柔的讓人想睡覺。
    我靠在慕清的身上，我們緊緊相貼著，很靠近，可除了剛開始的吻，卻再沒有過多的動作。
    我知道，對於慕清來說，我依舊是已經死去的人。即使現在可以感受到，但是畢竟看不見。很多個早晨，慕清一覺醒來都覺得懷裏所擁抱的是虛幻的，總是再三撫摸確認，卻不知道我早已醒了，一直看著他。
    慕清一直對我的死很介懷，認為要不是自己糾纏我，也不會讓姑父狠下心害死我。可是這不怪他，就算不是因為他，姑父也早已認為我們是累贅了。
    慕清蒙著雙眼，指尖輕輕的沿著我身體的線條撫摸著，細細的描繪著我現在的形體。
    我讓你很沒有安全感吧？我輕輕的說道，可是他依舊聽不見。
    “你可以不離開我嗎？”慕清輕聲說道。
    我抬頭，看著慕清的雙眼，意外的發現他的布巾竟有點濕潤。想起慕清當初找不到我的情景，眼眶濕潤，茫然無措，也是如今這般讓人覺得了無生氣。
    我抱緊他，輕拍他的背安撫他。
    “你能回來我很高興。如果再失去你一次，我一定會奔潰的。”慕清低頭輕吻我的發頂，戀戀不舍，“可是，我看到書上說，如果不投胎你就隻能繼續這樣遊蕩了。而且總有一天你還是要消失的，到時我就找不到你了。”
    我不清楚他在哪本書裏看到的這些，但是他對於說的話還是覺得很可信的。畢竟自己不可能永遠都是這樣的狀態。
    而且我現在回到了慕清這邊，蘇陽庭和清澤他們不知道清不清楚？他們一定也很擔心吧？
    拉過慕清的手心，我指尖輕輕的劃過，在上麵寫著，我，總，會，消，失，的。
    慕清身子一顫，猛地護住我，良久，又挫敗的慢慢放開我。
    看著他這副樣子，我是舍不得的。可是我為什麼來到這裏，又什麼時候會走，我根本就不清楚。如果我注定要離開，那至少要把我心中的話告訴他，再離開。
    我不悔，這事不怪你。振作，幫我照顧巧兒。我一字一句的慢慢的寫著，心裏異常難受，竟忍不住啜泣了起來。
    我人就在慕清懷裏，他可以清晰的感受到我的變化。感受到我反應如此大，他也有點不知所措。“好的，我答應你，我什麼都答應你。”
    “我會照顧自己，會替你照顧巧兒，會好好活著……”慕清說著，竟也跟著我哭了起來。
    我們就這樣抱著哭泣，忘了時間，忘了已涼的水，忘了外麵還會有路過的人，像兩個孩子，無話可說，隻得默默得哭泣。
    當日，慕清和我離開房間時，夜幕已經降臨。慕清的身子冰冷的可怕，但是他什麼都沒有說。
    夜裏，我們相擁而眠，比往常更貼近的身子，希望可以溫暖彼此的心意。隻是已死之人終究是溫暖不了人的。
    翌日，我與慕清來到雨停湖。賈老板老早就到了，站在一艘畫舫前，笑意盎然的看著慕清。慕清同他說了兩句客套話，便沒有太搭理了。而是不著痕跡的拉著我到畫舫上坐下，示意我看窗外的景物。
    青山綠水，兩岸繁花盛開，姹紫嫣紅的，很是漂亮。可是此時的我總有些心神不寧的。尤其是看到那清晰見底的湖水，雖明白異常幽靜美麗，心裏卻悸動異常。
    我不由的捉緊慕清的衣袖，他看了我這邊一眼，卻什麼也發現不了，隻是輕輕的拍拍我的手掌。
    我看著周圍的景物，試圖不去看那湖水，可是水聲不斷的傳入我的耳內，讓我覺得慌亂無措。自從回到慕清身邊就不曾這樣過，是因為那湖水嗎？
    忽然想起我死前的情景。我被扔進豬籠裏，周圍圍了很多人，唯獨看不到那兩個我在意的人。姑父就站在我不遠處，麵無表情的看著我，直到我慢慢沉入水中，才看到他嘴角揚起一絲不易察覺的弧度。我知道姑父從不當我們是家人，但從來沒有想過，他會對我如此殘忍，不惜讓我背負汙名，不惜讓我痛苦的死去。最後，我的眼前再看不到任何人，隻看得到那水在晃動，我嘴裏不斷的冒出水泡，水流到我的嘴中，不能呼吸。水聲在我耳邊不斷的響起，我什麼也捉不住，不斷地掙紮，直到慢慢失去了力氣……
    如今所有的感覺回到我的體內，我驚慌的想要逃開，可是周圍已被水包圍了，我哪也去不了。
    慕清開始發現不對勁，用力拉住我，“沁，你怎麼了？”
    我不知道，不知道。我看著他，無力的搖頭，拉著他的衣袖慢慢的滑落，跌坐到地上。
    “沁，你到底怎麼了？”這時慕清開始有點慌張了，他蹲下來，撫摸我的身子試圖想找出我不對勁的原因，但是卻是徒勞無功。
    周圍的人開始看向這邊，賈老板也走了過來，他拉住蹲在地上的慕清，詢問，“慕公子，是人不舒服嗎？”
    慕清揮開他的手，不客氣的喊道，“走開。”
    周圍細碎的嘈雜聲傳入我耳內，我知道，我給慕清帶來麻煩了。或許別人都以為他瘋了。我試圖掙開慕清的手，可是他捉得很緊，一點放開的意思都沒有。
    我該怎麼辦？身子難受得很，什麼都做不了。我靠在慕清身上，竟發現自己在慢慢的消散，慕清開始有點碰不到我了。
    “靠岸，快靠岸。”慕清朝著賈老板他們喊道。他們疑惑的看著他，沒有人動作。直到慕清不耐煩的又喊了句，“你們趕緊給我靠岸。”賈老板才示意那些人準備靠岸。
    因為畫舫沒有駛出多遠，我便開始不對勁，所以很快便靠岸了。
    慕清抱著我，慌亂的騎馬往府裏趕。
    周圍風聲呼嘯而過，賈老板不明所以的跟在身後。或許，這回我真的即將不複存在了。
    到了門口時，一直在慕仙婆家做客的姑父居然站在門口，伴隨著大箱小箱的行李。慕清沒有理會便徑直帶著我回到了房內。徒留賈老板和姑父在門口麵麵相覷。
    雖然我們早已知道我終究要離開，但是每次都那麼突然，總讓人措手不及。
    最後，我確實消散了，無痕無跡。
    最後，慕清沒有哭，隻黯然的留了一句話給我。
    我會活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