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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M)14(二)
    金田任曾經發短信勸過妹妹,也打過電話,通過視頻,甚至在電話裏對著父親大吵大吼,讓他以長輩的身勸說素妍。父親的回答隻是女兒大了,並不由父母做主,何況素妍已經滿十八歲,再過不久就要上大學,沒幾年就要進入社會工作,接受生活的磨練。
    他當時也是被這個理由說服的。他在電話裏無聲凝噎了很久,突然發現那個一直追在自己後麵,總是清湯掛麵,一身白衣的小丫頭已經長成了大姑娘。
    他第一次這麼深刻清晰地認識這一點。
    關上電話後他發了會呆,最後隻能幹巴巴得地發個短信,告訴妹妹白天上補習班,夜晚上班都要照顧好自己,不要太累。
    永遠愛你的哥哥,這幾個字就寫在短信最下方,但他思來想去,刪掉了哥哥,又刪掉了永遠愛你,最後幹脆都刪掉,卻舍不得地又重打了一遍,最終仍是因為臉皮薄,沒好意思沒發出去。
    金田任永遠沒想到那會是他和妹妹最後的通訊。
    那聲愛你如今即便發出去,也沒有能接收在後,笑得一臉燦爛的人了。
    金田任沒趕上妹妹的葬禮,當他過去的時候屍體已經火化,那個小壇子就鎖在一個狹小的櫃子裏,除了櫃子上貼的寫有“韓素妍”的紙條,他再也感覺不出一絲有關妹妹的氣息。
    她住在那麼小的地方,會不會覺得擁擠?一個人,會不會覺得孤單?
    金田任跪倒在那一排排格子組成的冰冷鐵櫃前,突然就覺得他活著而妹妹死了這件事比他死了而妹妹活著更讓他痛苦。如果可以,他寧願替素妍去死。可這世間哪有什麼如果?
    他隻能把所有的希望都寄托在將犯人繩之以法上。然而等了一月,兩月,半年,凶手落入法網的訊息都沒有傳來,每次去追問也隻得到正在查,稍安勿躁這類的訊息。等得久了,他的心就空了,什麼都裝不進去。
    而在查網上的潛逃犯後,他被那些刺眼的數目刺激得差點神智失常。某某潛逃十幾年落網,某某潛逃二十幾年落網,無期徒刑,死刑,槍斃。一排排的數據讓電腦前的他沉默起來。
    他不能容忍自己深夜因妹妹的逝世而夜夜噩夢,這些凶手卻依舊逍遙法外。
    如果神不能製裁邪惡,他就熔身為刀,意念化劍,替天行道。
    而在追查殺人凶手的兩年裏,他偶然知道了犯罪現場並非隻有素妍和凶手,當時還有一個人在場。這個人本可以選擇救素妍,選擇報警,然而他什麼都沒做,不僅什麼都沒有做,還將凶殺案改編成了小說。
    他目睹了一個女孩的死卻無動於衷,反而將暴行美化成藝術作品,拿來博取人們的眼球——實在是,罪該當誅!
    想起在小說網站看到的的那篇作品,以及作者,金田任的目光幽暗起來,他再次打開煙盒,抽出不知道第幾根的煙。
    就在這根煙即將熄滅的時候,車庫的門開了,五個男人彎下腰陸陸續續從裏麵走出來,站到金田任麵前。
    金田任隻是挑了挑眉,冷硬的麵容毫無情緒:“如何?”
    “還有一口氣。”對麵的一人回答。
    “照相了嗎?”金田任又問。
    最開始出來的男人迅速搖了搖頭,“沒照相,我們按照約定將手機都放家裏了。”說完怕對麵一臉殘酷的男人不信,拍拍衣兜和褲兜,示意裏麵什麼都沒有,而其他幾人在看到他的動作後也紛紛搖頭,做出同樣的行動。
    “是嗎?”直到這時,金田任才扔掉煙蒂,抬腳踩了踩,確定滅了後從衣服內兜裏掏出一把鈔票遞過去,聲音低而冷虐:“你們可以走了。”
    五個男人收到錢後將車庫鑰匙遞到金田任手中後,很快就消失在夜色裏。金田任沒去管他們,扶著車庫門彎下腰,進到了車庫裏。
    剛一進去,彌漫的血腥味就讓金田任微微眯起雙眼,他的腳步頓了頓,少許後才看向躺在前方的少年。少年幾乎光果,俯臥在布滿塵埃的地麵上。他的身上太多鮮血,讓人辨不出哪裏受了傷。黑色的頭發被鮮血染成一縷縷,鋪散在地,嘴上的膠帶也被人撕去去,嘴唇破裂,有的部分甚至因為缺肉而凹陷下去,形成紅色的微型山穀。
    金田任走了過去。他本想踹少年身上幹淨的地方,卻發現根本沒有下腳之處。少年沒有一處不髒髒,紅紅白白的液體遍布其上,讓金田任的眉頭皺得更深。
    金田任從衣服下拿出掛在腰上的修枝剪,目光從對方的左手掠到右手,然而即便雙手也肮髒不堪,讓他實在提不起興致虐待。
    他不喜歡虐殺別人玩過的獵物。
    “就當我突然善心大發。”金田任冷酷地勾勾嘴角,將修枝剪掛回到腰間,然後從褲兜裏拿出多功能刀,將刀刃那頁打開。他蹲下身子,目光從少年的頸椎一直看到肩胛骨,審視良久,決定在蝴蝶骨下方動手。
    他想看到那漂亮的蝴蝶骨,而在割開肌膚的時候,他會仁慈地從背部斜刺入肺部。這是他最大的恩賜。
    就在金田任全神貫注地將刀刃沿著滿是血跡的頸背下滑時,他覺得自己的褲腳被人拽了一下。
    金田任低下頭,因為施虐被打擾而不悅皺眉,雙眼驟然凜冽,冷酷地瞪向握住自己褲腳的手。
    直到這時金田任才發現少年的左手手指甲大多劈開,有的從中間就崩裂,有的隻留下小小的殘片,現在這雙殘缺的手死死抓住他的褲腳,大有死也不放鬆的氣勢。
    “求饒也沒有用。”金田任彎下腰,近距離欣賞少年即將死去的麵容,語氣平緩又冷酷,“這全是你咎由自取。”
    不知道少年有沒有聽見,那雙拽住金田任褲腳的手卻沒有絲毫放鬆。少年殘破的嘴唇蠕動幾許,卻是隻能發出極弱的聲音。
    為了欣賞獵物最後的掙紮醜態,金田任冷虐微笑著低下頭,將頭部靠到少年血紅的雙唇邊,而就在下一刻,一個從不曾預料的答案從少年殘損的嘴唇傾吐而出。
    少年用極細極弱,油盡燈枯般的聲音隻說了兩個字:哥哥。
    這個答案讓陰沉的黑色雙眼內猛然翻起滔天巨浪,金田任一下子按住少年的脖頸,將對方直接提了起來,滿臉陰鬱,語氣冷而急促,“你再說一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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