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冬臘月天，屋外凜冽的寒風夾雜著雪屑從開著的半扇窗戶濺進屋裏。
    方箐坐在榻子上，腿上蓋著一件黃黑色貂裘，摸摸手裏的小暖爐看著窗外麵白茫茫的一片。
    今日府裏發生了不小的動靜。東院裏懷孕的張氏又小產了，她奶奶發了好大的火，伺候的丫鬟都被打了板子，連新進府的夫人也被罵了。她在自己院裏沒敢過去，隻是讓阿香過去慰問一趟。
    聽到耳邊緩緩的推門聲，方箐側頭看去，結果卻看到春蘭躡手躡腳從門外踱進屋裏。
    春蘭見方箐已經看到自己，便嘻笑著湊過去，叫道：“小姐怎麼一個人在屋裏呢？”
    方箐看著春蘭身上的雪屑，笑著說：“春蘭都跑出去玩兒了，小姐可不就隻剩下一個人了！”說著，指指牆角燃著木碳的火盆繼續說：“快把身上的雪拍掉，去那邊烤烤吧。”
    春蘭用帕子撣掉身上的雪，跑到火盆邊上蹲下身子，邊烤手邊問道：“小姐，阿香姐去哪了呢？”
    “東院裏張姨娘小產了，我讓阿香代我送了點東西過去。”說著又吩咐春蘭“這幾日你可別亂跑，知道了嗎？”
    “知道了，知道了。”春蘭滿口應著，心裏卻並不在意。
    方箐見春蘭有些敷衍，卻也沒再說什麼。
    “小姐猜我在外麵看到什麼了？”春蘭站起來，湊到方箐耳邊問道。
    方箐看看手上的暖爐，漫不經心地問道：“看到什麼了？”
    “小姐聽我說嘛！”見方箐的注意力，從手上的暖爐轉到自己身上後，嘟著嘴繼續說，“我今天本來是去楊煩玩的，結果走到半道上就開始下雪了…”
    “那你怎麼會現在才回來？”方箐打斷春蘭的話，疑惑地問。
    春蘭低下頭，扭捏地說：“我今天出門的時候，跟劉嬤嬤說，我是去給小姐買蜜汁酥果的，劉嬤嬤才讓出去的。我要是回來太早，會被嬤嬤拆穿的！”
    “呦，春蘭也會耍心眼了”方箐用手點點春蘭的額頭調笑著說，“春蘭給我買的酥果呢？拿來讓小姐看看。”
    “小姐，我下次不敢了。”春蘭委屈地說。
    “春蘭要是不敢了，太陽就要從西邊出來嘍。”方箐低頭脫去腳上穿著的白色小靴，身子朝裏邊側躺著“別站在那兒了，坐我旁邊吧”說著拍拍身邊的位置。
    “小姐，我真的看到有趣的事了呢！”春蘭坐到方箐身旁後，湊到她的耳邊小聲地說。
    “那春蘭說說看到什麼了？”方箐說著，聲音中帶著些許困意。
    “小姐困了，那我不講了。”
    “沒事，春蘭說吧。”方箐擺手說道。
    “小姐還是先把被子蓋上，會著涼的。”春蘭說著，伸手扯過裏邊的錦被幫方箐蓋上，“小姐，那春蘭說了。今天春蘭出府去玩兒，結果走到半道上雪越下越大。春蘭就跑進雲來客棧客廳裏，想等雪小了再回府。那時都正午了，春蘭就叫了點吃的，邊吃邊等。然後就看到一個頭戴木簪的姑娘，跟一個不及弱冠的白麵書生拉扯著就進來了。旁邊的人都說她們肯定是從家裏私奔出來的。說起來，那姑娘和小姐長得好像呢！”
    “是嗎？”方箐聽著春蘭的敘述，困意也有些消了。
    春蘭想了想，繼續說道：“也不是特別像吧，她和小姐比，要黑瘦多了。”
    方箐笑著支起上身問道：“春蘭是什麼時候進府的？”
    “小姐八歲的時候。怎麼了？”春蘭不明白方箐的意思。
    “春蘭要是進府早些，就能看到小姐黑瘦的樣子了。”方箐笑著點點春蘭的額頭“好了，春蘭繼續說吧。”
    “小姐老是打斷春蘭，要不春蘭早說完了！”春蘭不滿地嘟了下嘴後，繼續說道“小姐一定猜不到她們的關係！她們一進來，那姑娘就跪下了，那書生就趕緊去拉。春蘭才知道她們是一對兄妹，哥哥帶著妹妹考科舉。誰知，剛到都城錢就花光了，妹妹就想賣身給哥哥換錢，結果哥哥不讓，兩個人就吵起來了。動靜鬧大了，樓上的人都下來看熱鬧了。店裏夥計本想趕她們出去，卻被一個公子給攔住了…”
    “最後，那個姑娘被那個公子買走了？”方箐問道。
    “小姐說錯了呢！那個公子是想買來著，但讓那姑娘給拒絕了。”春蘭反駁道。
    “她為什麼拒絕？”方箐不解地問。
    “小姐猜不到了吧！姑娘覺得那個公子太醜了，就羞辱他。那個公子氣得臉都紅了，伸出手就要打她，就在這時——”春蘭說著，賣起了關子。
    方箐用手輕推春蘭，催促道“春蘭，快說呢！”
    “就在這時，一個俊朗的公子抓住前麵那個公子的手說了兩個字——借過。然後那個姑娘就死活不依，非要把自己賣給那個公子。結果那個公子沒理她就要走，那個姑娘就抱住他的腿，”說著，春蘭紅著臉小聲嘟囔道：“那個公子真的好俊呢！”
    “呦，春蘭都臉紅了。”方箐看著春蘭，調笑道。
    “那有，小姐看錯了！”春蘭摸著臉，不滿地撅起嘴來“後來，那個姑娘的哥哥說，要賣身也應該他賣。那個公子看了看他，居然就同意了，結果那個姑娘把她哥哥拉走了。當時外麵還下著大雪呢！“
    ”小姐你說，那個公子為什麼不願買那個姑娘，卻願意買她哥哥呢？”春蘭抓抓頭發，疑惑地看著方箐。
    方箐低著頭，笑道：“小姐也不知道。”說著看看窗外”阿香怎麼還不回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