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十一、怒發紅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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離開舊居,怒發紅陽內心久久不能平靜,手上傷勢開始惡化,蝕骨的磷粉開始從手侵蝕上小臂,她皺了皺眉頭,必須盡快治療,抬頭,一條白色叉尾貓閃過。
“喵……”
叉尾貓回頭,像是在等她,兩隻不同顏色的眼睛閃爍著詭異的寒光,怒發紅陽點了點頭,跟隨而去。
一路走去,直到樹林深處才停了下來,眼前,一座與此地格格不入的莊園赫然矗立,像是憑空出現在林中,參天大樹,鬱鬱蔥蔥將它包圍,如果不深入,根本很難料到這裏會有一座莊園。
門口立著塊石碑,上麵刻著:千命居。
叉尾貓不知何時跳上牆壁,一雙眼好奇的打量她,像是在期待她下一步的動作,她不動聲色的繼續向前走,朱紅的大門,給人一種真實的幻覺,蕩漾的水波,似乎是某種結界,怒發紅陽大步穿過結界,消失在了門的後麵。
“喵……”。
叉尾貓也同時跳下牆壁。
屋外,怒發紅陽忽然停步,皺了皺眉頭,寂靜的院中,隻聽見屋內傳出女子斷斷續續的聲音,跟著又是一陣嬌笑,以及一個陌生男子的挑逗聲,不堪入耳。
怒發紅陽不動聲色,舉步正準備離開,回身一刻,屋內一身淒慘叫聲,尖銳刺耳,撕心裂肺,就連怒發紅陽都不忍一慟,身形一晃破門而入。
“嘩啦”
怒發紅陽眼前一花,人影快如閃電,在她衝入之前就已經扯下一片床簾裹在身上,壞笑道:“阿姐也真是的,再怎麼著急也要等小弟穿好衣服再進來啊!”
床榻,女子被妖火燒的焦黑,雙目翻白,七孔流血,死狀極慘。青年見怒發紅陽的目光一直落在女子身上,略微不滿:“阿姐,一個死人難道有我好看?”說著,扯下另一片床簾蓋在女子身上,又笑盈盈的看向怒發紅陽,忽然,目光一轉,落在她手上,皺眉道:“你受傷了?”
說著,不等怒發紅陽回答,抬手間,一道白芒嗖的鑽入她受傷之手,怒發紅陽登時眼前一黑,青年連忙將她扶住,移到桌前,柔聲道:“你先忍忍,我換個衣服就來幫你治療。”
“嗯。”怒發紅陽點頭,青年轉身消失在了門後,過了片刻,再出現已是穿戴整齊,長發高束,意氣風發,一雙鴛鴦眼又細又長,俊俏邪魅。
“誰傷了你?”青年一邊詢問一邊將翠玉尺放在她受傷的手上,一股冰涼瞬間竄入體內,怒發紅陽鬆了口氣,感覺灼燒感漸漸退去,翠玉尺淩空旋轉,隨著青年的指尖慢慢將深入骨髓的妖氣吸了出來,磷粉剛被吸出,就化作青煙,嫋嫋散去,青年眼眸一轉,驀然收回翠玉尺,指尖熒光閃爍,白芒瞬間,怒發紅陽的手背多了三條傷痕,鮮血緩緩溢出,卻是再也感覺不到鑽心疼痛。
“多謝。”怒發紅陽正要收手,誰知青年先一步捉住她的手腕,咂嘴道:“慢來慢來,我還沒包紮呢。”
“沒事。”怒發紅陽想拒絕,誰知青年已經將早準備好的藥塗在傷口上,一邊包紮一邊道:“你知道事做一半不是我的風格。”
怒發紅陽沉默不語,低頭看著他仔細的為她包紮,青年抬頭,“怎麼不說話了?自從上次一別,這可是你頭一次來看我。”
“說什麼?你在這裏住的很好,我也安心。”怒發紅陽淡淡回道。
青年鬆開她的手,扶額搖頭:“你安心?可我不安心啊!我看你如果不是受傷,恐怕也不會過來我這裏。”
“嗯。”怒發紅陽點頭承認。
青年被噎了半天,見怒發紅陽起身準備離開,才忙攔道:“這就要走?”
“嗯,我還有事。”怒發紅陽頭也不回的道。
青年快步擋在她的麵前,“你的事就是我的事,阿姐,你何時變得這麼見外?”
“照顧好你自己即可。”怒發紅陽避而不答,繞過青年,青年拉住她的胳膊,怒發紅陽將他推開,又道:“我很感謝你上次救我出來,不過這件事,我不希望你參與進來。”
“還是因為禦子淵?”青年冷聲道。
怒發紅陽不答,長衣獵獵,青色麵具下,沉靜的眸子蕩起一絲不易覺察的漣漪,就這麼錯身而過。青年背對著她,良久,仰天長歎:“你不說就算了,不過,我隨時會取了他的性命。”
怒發紅陽倏然止步,頭也不回道:“如果你執意要參與此事,怒發紅陽就沒你這個弟弟。”
“我是你救回來的,難道就不該幫你嗎?”青年又問。
無法言語,出口間隻有淚順著眼角流下,朦朧的視線,真實又虛幻,長久無語,兩人背對。怒發紅陽仰頭努力讓淚水回流,雖是於事無補,“你也曾救過我,你我之情,從今日起,一筆勾銷。”
“一筆勾銷?哈!”青年淩然揮袖,門啪的一聲合上,怒發紅陽感覺心口有什麼碎了,拖著沉重的腳步,一步一步消失在了千命居。
屋簷上,叉尾貓搖著兩條尾巴,輕叫了聲,跳下屋簷,消失在了門後。
怒發紅陽回到別妖穀,此時的別妖穀戒備森嚴,穀口更派了大量人員留守,據說都是燭曳的命令。守衛小妖一見怒發紅陽回來,紛紛退開,低著頭氣都不敢喘,等她走遠,幾個膽大的小妖才緩緩抬頭,似鬆了口氣。
“好強的殺意。”一個小妖說道,身旁同伴立馬接口道:“最近穀內不太平,咱們還是小心點好了。”
“我就不懂了,她也是穀中人,為什麼我們要這麼忌憚她?”另一個小妖明顯是新來的,一副難以理解的模樣。
“閉嘴!告訴你也無妨,她並非別妖穀人,聽說來自祈靈山,而且……”說話的小妖意味深長的掃了一圈同伴,低聲道:“穀主有令,她有任意處決穀內人員的權利,隻要她打得過。”
“就是說她可以肆意亂殺了?這不公平。”新來的小妖聲音提高八度,但立馬就被旁邊一個捂住嘴巴,罵道:“白癡,想死就去當麵跟她說。”
“唔……唔……”新來的小妖點了點頭。
群妖各就各位繼續巡視,陰暗的牆角,一條人影閃過。
“穀主還沒有出關嗎?”怒發紅陽剛到正殿脫口就問。
殿中央,燭曳秀眉微蹙,臉上印著一隻巨大的紫色蝴蝶,雙翅部分露出一對金色瞳孔,笑眯眯的迎向來人,“紅姐姐,你可是回來了。”
剛才她在殿外明顯聽到裏麵在討論事情,但她剛踏入,聲音就戛然而止,月千裏和葉知秋明顯心神不寧,坐立不安,各自低著頭,不知在想什麼。
“穀主還沒出關?”怒發紅陽又重複了一邊,冷冷的掃過在場三人。
燭曳掩唇淺笑,“還沒呢,不過應該是快了。”
“你們在商量什麼?”怒發紅陽直問重點,話一出,明顯感覺周圍氣氛有變,燭曳愁眉歎道:“之前聽月千裏和葉知秋說了蛾林之戰,現在我們三人正在商討他們會去哪裏,正巧紅姐姐就回來了,對於禦子淵你應該最了解了,對不對?”
“你們的結論。”怒發紅陽沒有正麵回答,目光掃向三人,月千裏應聲:“祈靈山,他們應該會去祈靈山。”
“不可能。”葉知秋搖頭:“禦子淵是不可能回祈靈山的,他不會把麻煩帶回去。”
“那你的意思是?”月千裏問,眼角餘光卻落在怒發紅陽身上。
燭曳也附議道:“嗬嗬……我就說嘛!知己知彼才能百戰百勝,你說對嗎紅姐姐?”她這話說的含糊不清,矛頭卻是明確的指向怒發紅陽,怒發紅陽沉吟片刻,回道:“狐山和煞炎幽荒,應該是他們的目的地之一。”
“狐山也不可能。”葉知秋又搖了搖頭:“炎狛的來曆雖然還不是很清楚,不過他應該會和禦子淵一樣,不會將麻煩帶回去。”
“那就是煞炎幽荒了?”燭曳淺笑,詭異的麵容,邪佞的金瞳,閃爍著捉摸不透的寒光。
“嗯。”怒發紅陽讚同。月千裏欲開口,但望了一眼葉知秋又什麼也沒說。
煞炎幽荒,那是一片沒有希望的土地,也沒有任何活物。瞬間毀滅,片甲不留,百年之後,隻有三名鬼妖在此誕生,為的,不過是一個真相。
船舶出了蛾林就消失了,將三人扔在了一片陌生的地界,炎狛咂舌環視四周,就見花櫻遠背著昏迷不醒的禦子淵急急奔去,當下也顧不了那麼多跟了上去。
“喂!你要帶他去哪裏?”炎狛追上花櫻遠急問。
花櫻遠頭也不回道:“一個安全的地方。”
“喂喂!這不公平,好歹我也幫過你,什麼時候才還我的人情?”炎狛不滿道,感情她將《狐秘》的事情早忘了?想到這裏,炎狛又不忍道:“你到底將那本書扔到了哪裏?”
“你可以不用跟來。”花櫻遠幹脆的回道,腦中卻連半點印象也沒有,她哪裏知道自己隨手一扔扔到了哪裏?炎狛心裏回道:你以為我願意跟來嗎!無奈,但他還是必須跟著,“你告訴我書在哪裏,我自然離開。”
花櫻遠沉默,背著禦子淵疾奔,體力迅速流失,本來就已經累得滿頭大汗,更是懶得搭理炎狛。她速度已經夠快,一方麵就是為了甩掉炎狛,不過現在看來,炎狛追的輕鬆自在,更是有數次因為超過她而不得不放慢腳步。花櫻遠心中甚是不滿,但想到自己身上背負一人,勉強釋懷了。
“喂喂!休息一下啦!”炎狛見花櫻遠氣喘籲籲,累得滿臉通紅,建議道。
誰知花櫻遠哼了聲,扭頭道:“不需要。”說完,竟然又催動妖力,速度更快,炎狛無奈,閃身擋住她的去路,道:“你是想累死呢?還是像累死你背上的人?”
話一落,花櫻遠錯愕,腳步驀然一頓,停步於一條小溪邊,道:“嗯,好吧!”
“呃……”禦子淵眼臉微顫,動了動手指,朦朧中,依然認出來人,花櫻遠稍稍鬆了口氣,“你醒了?”
“嗯。”禦子淵輕聲回道,試圖坐起來,誰知胸口登時傳來一股鑽心疼痛,他倒吸一口涼氣,喘息片刻,花櫻遠小心的扶著他靠在一旁樹下,“你……傷勢還沒有痊愈。”
“我知道。”禦子淵淡然回道,花櫻遠找不到說辭,氣氛一下子陷入一場古怪的沉默,旁邊的炎狛輕咳一聲,插話道:“沒死還真命大,不過別妖穀的人可不會放過你。”
禦子淵聞聲目光一轉移向對麵躺在樹下納涼的炎狛,淺笑:“連你也在這裏?”
“唉唉唉!遇到一個笨女人,算我倒黴。”炎狛瞥了花櫻遠一眼,翻了個身,看樣子不想再開口,花櫻遠冷哼,亦不加理會。
“你已經救了我一次,不該再參與進來。”禦子淵歎息,目光落在淙淙流淌的溪水上,陽光透過縫隙照射在水麵上,閃爍著,有些刺眼,帶著些迷茫。
花櫻遠也不明白為什麼她要再次出手幫他,她此行的目的應該和他沒有半點關係,為什麼會偏離這麼遠,為什麼她會出現在這裏,不希望他死。
“我不知道。”花櫻遠搖了搖頭,又道:“就像你之前不知道為什麼會突然出手救我一樣,我也不知道為什麼要這麼做。”
“嗬!你可知道你救的是一個怎樣的人?”禦子淵笑,嘲笑或是……自嘲,看著手中一無所有,下意識的握住,然而空空如也,依舊是一無所有。
“我不知道,我做不到袖手旁觀,你也不知道我是一個怎樣的人,不是嗎?”花櫻遠反問,越來越不明白。
“我辜負了此生最愛之人,害她慘死,又讓一個深愛我的人生不如死。”禦子淵緩緩說道,目光卻不知落到何處,眼底一閃而過的晶瑩,短暫又真實。
沉默,無言。花櫻遠不明白這句話的意思,她也不喜歡探查別人的隱私,有些事,即便說出來也無法感同身受,因為沒有體會,不知心碎。
“你不問為什麼嗎?”禦子淵問。
花櫻遠搖頭:“你不想說。”
“或許你問了我就會說。”禦子淵又道。
花櫻遠再度搖頭,“我不想知道,知道的越多,煩惱越多。”
“你真奇怪,難道就沒有一點好奇心嗎?”禦子淵莞爾一笑,花櫻遠頓了頓,喃喃:“好奇心……”
“我不知道你說的好奇心是什麼,隻是我感覺的出,你是在懲罰自己。”花櫻遠忽然開口,禦子淵先是一愣,良久,失聲笑出。
“你笑什麼?”花櫻遠問。
她話剛落,對麵炎狛驀然起身,警惕道:“麻煩找來了。”懷中小狐狸蹭蹭蹭的爬上他的頭頂,被他又抓了下來,罵道:“笨蛋啊!當活靶嗎?”
“嗯?”花櫻遠凝神戒備,手按鬼牙月,擋在禦子淵身前,禦子淵橫掃四周,眼神倏然一冷,花櫻遠同時覺察,閃身拔刀一瞬,銀芒大作,兩道淩厲的刀光“唰唰”掃向左右,就聽“嘭”的一聲巨響,參天古木森然倒塌,激起塵埃陣陣,濃煙中,怒發紅陽長衣玉裏,黑發如瀑,麵上的青色麵具泛著冷冽的光,一雙眼,更是寒入骨髓,與禦子淵雙目交彙,淡然道:“好久不見了,夫君。”
“是啊!是有很久了。”禦子淵輕咳幾聲,額上冷汗直冒,目光卻沒有絲毫退縮。
怒發紅陽將目光轉向花櫻遠,淺笑:“看來,這麼長時間沒見,你身邊的桃花依舊開得燦爛。”
“你嫉妒了?”禦子淵勾唇淺笑。
“是嗎?”怒發紅陽話音落,長刀出鞘,出手快如閃電。花櫻遠早有防備,兩人交手一瞬,就見冷光如電,交錯相織,在兩人周圍劃出銀芒如梭,星星點點,殺氣逼人,炎狛一旁觀戰,目光倏然一變,轉向身後,月千裏與葉知秋同時現身。
“喲!狛君,我們又見麵了,還真是有緣啊!”月千裏媚眼如絲,長袖掩麵,似笑非笑,葉知秋不動聲色站在她身側,看得出隨時都可能出手,炎狛見狀,忙擺手道:“喂喂!你們要找的人在這裏,與我可無關呐!”說著,指向禦子淵。
葉知秋目光微變,腳步不移一分,手中枯葉嗡嗡,月千裏瞥了他一眼,他暫時壓住妖氣,問:“妖主有令,請狛君前往別妖穀一趟,還望狛君莫叫我們為難啊!”說話間,月千裏已經繞過炎狛朝禦子淵飛去,炎狛不動聲色,重重的歎了口氣:“可這是你們讓我為難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