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們是誰？這是我家，我老爸老媽呢……”我看著剛剛從書房出來的男人，跟方青長得很像，整一個老方青的模樣。
    那個叫我“冉冉”的女人坐在我旁邊擦著眼淚，方青一直沉著臉。
    我指著遠遠的那個全家福，“那個小孩是我。”
    “你們是誰？我老爸老媽呢……”我又問。
    我覺得自己的語氣開始冷了下來，臉色估計也不好，方青拿過我一直端著的那杯牛奶，湊到我嘴邊，打算喂我喝了下去。
    我打掉了。
    咣——
    杯子掉到地上，牛奶灑了一地，玻璃渣子和牛奶弄得地毯汙漬斑斑。
    “我不喝。”
    方青臉色也很差，沉沉的很嚇人，他盯著地麵看了一會，轉身跟那女人說了些話，然後那女的離開了。
    “冉冉，你乖，那是你方叔叔和方阿姨。”他溫柔著輕聲對我說。
    我看著他微握的拳頭，呐呐地：
    “這……不是我家？”
    你們為什麼都不說話？
    那個叫方叔叔的男人歎了口氣，走開了。臨走前跟方青說了一句話，“你明天帶他去看看吧。”
    看什麼？
    “冉冉，這是我爸媽……”方青接過女人重新端來的一杯溫牛奶，溫柔地喂著我，“明天……我帶你去見你爸媽吧……”
    “冉冉……”
    “對不起……有些事情，我沒有對你說……”
    我覺得自己身上的力氣仿佛已經被抽空了，從進門的那一刻開始，一直到現在，一點一點的，全沒了。我麵無表情地望著方青，他輕輕地抱著我，在我耳邊說著話，聲音低沉卻不失溫柔，好像我就是個紙娃娃，聲兒大點都會把我震破。
    暖暖的液體從我的口腔，慢慢著流進了喉嚨，再到了胃裏，那個從今早開始隻吃過兩個麵包的胃。其實我不是不想吃東西，隻是為了早點回到家，才不讓方青停車而直接在車上解決吃飯的問題……
    呃……對了，本來那個麵包我隻吃一個的，可是方青不同意，硬是要我多吃點，好吧，我就吃了，其實我沒有胃口的。
    嗬嗬……現在不重要了，我沒有回到家……這裏沒有我老爸老媽……
    可是為什麼是方青家？不……是我的……
    “我家……我……咳咳……”我忘記自己正在喝著牛奶了，剛喃了一句就被嗆住了。
    方青的臉色一瞬間更沉了，隨即又恢複了原樣，他拍著我的背，一手把喝剩小半的牛奶放在一邊，一手用紙巾給我擦嘴。
    “你睡一下吧，趕了一天的車也累了……”
    “……”我還想說些什麼，可是感覺腦袋沉沉的。
    臨睡前，我聽到方青說……他說了什麼……？
    哦，對了……
    這是他家，我家就在旁邊。
    他說。
    ——
    “把腳裹進被子裏，壓住了，這樣晚上就不怕冷了。”
    “嗯，知道了，哥哥。”
    “睡覺吧。”
    “哥哥晚安……”
    哥哥親了親我，然後躺下身子，用手緊了緊蓋在我們身上的被子，然後閉上眼睛睡了。我聽著哥哥那有規律的細細的呼吸聲，也漸漸進入了深眠。
    夜很長很長，遠處的狗不停地叫著，像是在爭著什麼，偶爾有一兩輛汽車在街上極快地駛過，嘩的一聲，便又安靜了……
    ……
    “哥哥，爸爸媽媽為什麼不回家？”
    “爸爸媽媽忙呢，冉冉乖，哥哥在家裏陪你。”
    “那爸爸媽媽在哪裏？”
    “公司。”
    “冉冉可以去找爸爸媽媽嗎？”
    “……冉冉不喜歡哥哥嗎？”
    我親了親哥哥，大聲說，“喜歡！”
    ……
    在這樣一個夜裏，我夢到了很多很多的東西……有哥哥，有媽媽，有爸爸，有外婆，也有農村裏那間半舊半新的二層洋房。我夢到哥哥不見了，後來他又回來了，我夢到爸爸媽媽站在不斷下沉的地麵上，我伸手卻夠不著，我太小了，然後我哭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