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卷·純白地獄 第28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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秦穆坐在地上,背靠著床,用小刀雕了一個小老鼠。而在他身側,這樣的小玩意兒還擺了數十個。他就這樣一直刻著,刀卷了就換一把,即便虎口發疼也沒有停止。
在蒙褚麵前,他沒有表現出來——在開槍的那一瞬間,他覺得全身的血液都沸騰了起來。
興奮得難以自製。
渴望見到更多的血,屠戮眼前所有的一切。
蒙褚給了秦穆一把能量不足的槍,認為在那把槍的能源用盡之後,秦穆就不足為懼了,但其實,那是他犯的一個大錯誤。
他被秦穆在隔離牆前的表現欺騙了,以為沒有武器,秦穆也不可能做出什麼出格的事。但實際上,隔離牆之戰和現在的情況是完全不同的,沒有武器,徒手攻擊一堵牆是不可能的,但是徒手殺死一個人對於秦穆來說並不是什麼難事。
唯一值得慶幸的是那時候他仍舊存著一點理智。如果他真的動手大開殺戒的話,反叛軍一定不會放過洛阿的。
哆嗦的手丟開了刀和成品小老鼠,秦穆抹了一把頭上的汗,才覺得心情平複了一些,那股難耐的衝動再次被壓了回去。
殺人對於他來說,可能效用和吸毒差不多。知道不該那麼做,但是一旦做了,就會開心興奮到幾乎無法自控。
在原地坐了一會兒,秦穆起身,隨腳踢開地上的金屬雕刻品,到衛生間,用涼水把全身衝了個遍,然後關掉水,胡亂抹了抹衛生間鏡子上的水,看著反射出的自己的臉,莫名笑了出來,然後一拳頭打碎了那麵鏡子。
離開衛生間的同時,智能已經烘幹了他身上的水分,手上的血滴在地板上,也很快就便被吸收。
把自己砸在床上,無意識地從口袋裏取出一枚銀色的戒指,放在眼前端詳。銀色的戒麵反射出一點黑色,似乎是秦穆頭發的顏色。
秦穆將那枚戒指在手心握緊。
疲倦席卷而來,沒過多久,他便陷入了沉睡。房間的智能替他蓋上了被子,隨後,室內恢複了一片寧靜。
背對著陽光,將花放在墓碑前,然後在地上盤腿坐了下來。
秦穆很少來這裏看他的雙親。但是來的時候又總會坐很久。他從沒有一次像其他人一樣在墓前痛哭流涕,甚至不知道說什麼好。
年幼之時,秦穆隻知道無法再與親人見麵是一件很痛苦的事,而那究竟有多難受,他並沒有概念。所以起初,他並不能完全父親在責怪他傷人時為何痛哭流涕,也無法體會到那些人的悲慟,隻覺得愧疚、自責。
而當那場奪去雙親生命的事故發生之後,他才真真切切地明白。
滲入骨髓的寒意,連神經都幾乎麻痹。哭不出,說不出話。不敢相信這是事實。哪怕隻是動一下,隻要有證明這不是夢的觸感從四肢傳來,就幾乎無法呼吸。
那時,在傾盆大雨之中站了一整天的他,四肢終於因困倦而失去了知覺。一切在那一刻仿佛真的變成了夢一樣。邊走邊笑,然後回到家,打開門,像往常一樣打著招呼,說著“我回來了”,一遍一遍地喊,父親沒有聽見,母親沒有回應,餘下的,隻有觸壁而返的回聲。被掩藏的疼痛一瞬間迸發,激湍的淚水衝刷過臉龐,他卻又笑了起來。
終於明白了失親的痛苦的他,下定決心再也不會去傷害任何人。他痛恨自己的本能,害怕著被壓抑住的那個真正的自己。
模糊在記憶裏的一切,逐漸再度清晰了起來。
秦穆伸出手,擦掉了墓碑上的灰,讓照片上的夫妻的臉顯露出來。
他深深吸了口氣,垂下了頭,想了很久,他道歉:“對不起,我還是做了。你教了我很多東西,最重要的一課就是尊重別人的生命。但是……”
他突然笑了笑。
“算了,沒有什麼但是,無論殺人的理由是什麼,我都是個有罪的人。”
傷害別人的罪行,無論做什麼都贖不了。
站起身,離開了陵園,在路上走了一段,秦穆忽然發現四周的風景變了。無數舉槍的人包圍了自己,他們張口閉口之間,均是唾罵之聲。
仇恨化為潮水,從四麵八方湧來,沒過頭頂,無法掙紮,等待著窒息死亡。
秦穆驀地睜開了眼,從床上爬了起來,汗水已經浸濕了頭發。
他踢開被子,煩躁地重新躺回了床上。
如果這個世界有煙或酒就好了,哪怕隻有片刻,隻要能麻痹一下發疼的神經就夠了。
其實,他隻有起初相信過簡欣的話,在菲斯尼中生活得越久,他就便越明白——洛阿並不是秦貝貝。秦貝貝並非他真正意義上的孩子,而相當於他的半個克隆人,按照那些人的說法,他和秦貝貝的不同本應隻有性別。但是洛阿並沒有半點和他相似的因素。
他還特地利用職務之便調取了洛阿和簡欣的資料,瀏覽之後,他發現簡欣在洛阿誕生之前,恰好在家休了六個月的假。聯合著簡欣的表現,他猜測簡欣很可能是洛阿的生身母親,這樣一來,他也可以大概推測出簡欣將自己招來菲斯尼的原因,也明白了這一切應該是早就計劃好的,而並不是所謂的“意外”。
簡欣的謊言其實漏洞頗多,從這一點上,秦穆懷疑簡欣很可能根本沒有想過要讓自己長時間地呆在菲斯尼,所以也沒有必要準備多麼精細的局。隻是客觀條件可能絆住了她的手腳。
隻是,對於他來說,洛阿是不是秦貝貝,已經不重要了。陸賜在洛阿出事之後仍強作鎮定的表現仍舊遺留在腦海。
他想起陸賜在虛弱期病中時迷糊之間說出的話。
……
“不要帶走她……”
“洛阿……”
“不要讓她死……”
……
緊握在手心中的戒指,在此刻散發出灼人的溫度。
秦穆發覺自己是一個很自私的人。在兩方權衡之下,還是向著孟黎開了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