飛行器打開得太急，還沒來得及自行啟動防風壁。
    蘭旭望著秦穆被風吹得散亂的黑色卷發，恍惚間失神。
    心髒的鼓動聲仿佛就在耳邊。
    “秦穆，如果留在王軍讓你覺得痛苦的話，就跟我走吧。”
    秦穆沒有回應。
    飛行器避開了數十個巡邏兵，抵達了一個令蘭旭覺得意外的地方——秦穆在第三軍的家。秦穆將自己的轉換環掛在門上，隨後踏進了自己的家。
    要進門，就必須解除自己的武裝，放下自己逃跑的工具——轉換環。
    蘭旭捏著手腕上的轉換環抿了抿唇，猶豫了一下，將那枚轉換環掛在了門上，又從懷中取出了另一枚轉換環，也掛了上去。第二枚轉換環在他身周釋放著防護壁，取下就代表連防禦也做不到了。
    他並不想就這樣離開。
    房門下一秒便自動打開了。這是理所應當的，因為蘭旭擁有秦穆家的全部權限。即便如此，蘭旭也有些震驚。他沒有想到秦穆在那之後也沒有將給自己的權限收回。
    望著空蕩蕩的客廳，蘭旭終究踏了進去。
    他就是為帶走秦穆而來的，如果因畏懼危險而止步於此，日後他一定會後悔的。
    秦穆在自己的臥室為自己倒了一杯熱水。水和酒精、尼古丁都不同。它沒有麻痹人神經的作用。從岑溪那裏，他知道蘭旭已經進來了。
    在房門再次關閉之際，這棟屋子就已經變成了捉鱉的甕。他收回了給予蘭旭的開門權限，然後將一把小刀藏在了身上。
    僅僅隻用在這個封閉的空間裏殺死一個武力值完全不如自己的人而已。
    很簡單的任務吧？
    對方是敵人，如果不殺他，王軍就會有因他而產生犧牲者。
    殺死敵人是不需要理由的。
    當然，也無需內疚。
    秦穆沒有關上自己的房門，他在等待蘭旭來。
    不知道為什麼，蘭旭在客廳磨蹭了一會兒，腳步聲才又響起。
    獵物已經跳進了陷阱，接下來，隻需要等待它落在劍山上就足夠了。沒有欺騙，甚至不需要太多言語，就這麼簡單地，利用他對自己的愛，將他引到了這裏。
    秦穆不知道該說蘭旭單純還是愚蠢。
    “秦穆。”
    熟悉的聲音在背後響起，秦穆的心卻瞬間凍結。
    與蘭旭有關的記憶如潮水般湧了出來。一幕幕，猶如走馬燈一般，循環播放了起來。
    不。
    不能被回憶鉗製，他必須殺了這個人。
    殺了個這個，曾經被他視為朋友的人。
    “你避開那些巡邏兵，又帶我來這裏，是為了救我嗎？”
    那一瞬間，秦穆突然有些害怕回頭。他不知道蘭旭此刻的目光會不會充滿希冀。如果是這樣的話，那未免太殘忍了一點。
    秦穆不再沉默，他知道自己要毀掉那份會讓他感到恐懼的希冀是很簡單的：“不是。”
    蘭旭了然地輕笑了一下：“果然是這樣啊……果然是個陷阱。”
    秦穆回頭，靠著牆，靜靜注視著蘭旭：“你是反叛軍的主將，不該這麼輕易地上當的。”
    “能騙到我的人，隻有你。”
    “是嗎？那你應該知道，這對於我來說是一件好事。”手哆嗦著，將那把刀拿了出來。以往的攻擊之所以能夠毫無畏懼，都是因為他知道自己不會殺死對方。
    但是此刻，他接到的命令是——“殺了他”。
    在監視指揮室內的岑溪注意到秦穆臉上細微的表情，抿了下唇。他並沒有提醒秦穆蘭旭剛才在客廳做了什麼，而是拿起外套，離開了監控室。
    “你替我看著這裏。”
    “是，將軍，您要去哪裏？”
    “秦穆下不了手，那，我來。”包含著失望，岑溪的語氣有些冷。
    “是……”第一軍的二隊長看了一眼岑溪的背影，歎氣，望向了屏幕。
    蘭旭比岑溪更先察覺到了秦穆的異狀，畢竟，對方表現得實在太明顯了。慘白著臉色的秦穆額角溢出汗水，連呼吸都已經不穩。
    秦穆很清楚，隻要他出手，對方絕對不會是對手。對於蘭旭的實力，秦穆還是有底的。
    但問題就在於，邁不過去心上的坎。
    蘭旭苦笑了一下：“既然要殺我，那就快點動手吧。”
    也快一點，讓我死心吧。不要再用這種猶豫的態度勾起我的希望了。明明直覺已經告訴我，你的猶豫並不是因為站在麵前的人是我，但是還是忍不住會往所希望的方麵去想。
    快點，擊碎我的這份愚蠢吧。
    “為什麼你會下不了手？”蘭旭問秦穆，“我們不是敵人嗎？”
    “蘭旭，其實我……”秦穆抬起頭。表情有些病態，“我很喜歡施加傷害的感覺。見到血的時候，我會很興奮。”
    握著刀的手顫抖著，像是在接受著主人極力的克製。
    秦穆的胸口上下起伏著，呼吸加重。
    蘭旭直覺地感到房內的氣氛變了。
    “可是，我從來沒有想過自己有一天也會殺人。”
    蘭旭皺眉——秦穆的精神狀態似乎不太對勁。
    他忽然想起自己在電影院外截住秦穆時，對方的表現和現在如出一轍。
    “但是也許，當我真的動手的那一刻，會開心得連我父親的教誨都忘得一幹二淨吧。那時候，說不定我就不會內疚了。”秦穆抬起了握刀的手，嘴角勾起了一個詭譎的微笑，“讓我試試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