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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管將軍，好久不見。”一隻手驀然間橫到了眼前，管婷頓住腳步，眼睛瞥了過去。
    攔住她的不是別人，正是蘭旭的哥哥、反叛軍的軍醫，伽朗。
    管婷不動聲色地道：“我已經不再是將軍了。”
    “我聽說小旭要安排一個主將的位置給你，所以我覺得我這樣叫並沒有錯。”
    “在正式的文件下來之前，還請不要這樣稱呼我。”
    麵對著伽朗，管婷確實很是糾結。一方麵是因為他是魚雪的哥哥，另一方麵，也是因為他和自己一樣，都是王軍的“叛將”。
    “不要這麼見外，對我也稍微親近一點嘛。”伽朗放下手，眼中頗懷深意地看著管婷，“畢竟我們曾經也是同事——啊，現在也是。”
    管婷皺了一下眉，眼中流露出來極濃的不耐煩和厭惡感。
    伽朗讀出了她臉上的表情，臉色也變了變，話鋒也隨之一轉：“管將軍，我聽說你對王軍也是忠心耿耿，怎麼說叛變就叛變呢？”
    “我想這些事不勞您費心。”管婷冷哼了一聲，邁開步子，跟伽朗錯開身，向前走了過去。兩個人擦肩而過的瞬間，交換了一個眼神。
    伽朗在管婷離開之後，嘴角浮起了一個意味不明的笑，他抬起頭，突然發現另一個人正朝自己走過來：“……小旭？”
    蘭旭猶豫了一下：“哥，你怎麼會在這裏？”
    伽朗的眼睛瞟向了旁邊：“沒什麼啊。就是，來見見我的舊同事而已。”
    “對了……”
    伽朗像是要問一個很難問出口的問題一樣，麵上浮起了猶豫。
    蘭旭便道：“哥，對我沒有必要有什麼顧忌的地方，想說就說吧。”
    伽朗沉默了一瞬，搖了搖頭：“算了，以後有機會再說吧。我先回去了。”
    話罷，他轉頭便要走，蘭旭皺了一下眉，上前抓住了他的胳膊：“哥，你要到底要說什麼？”
    伽朗深呼吸片刻，終於做了決定：“最近我沒有怎麼出過醫院，消息不靈通，大概今天才聽說了一件事，關於凡洗的事。”
    蘭旭愣住了。他沒想到伽朗會問這個。
    “我聽說有個很像他的人攻擊了隔離界……？”
    “哥，當年凡洗不就是在你麵前死去的嗎？‘他不會再出現’這個事實，你應該比我清楚才對。”這其實也是蘭旭一直以來都在疑惑的事，凡洗是在伽朗手下搶救無效死亡的，所以他們從來沒有懷疑過凡洗的死，可是秦穆的存在卻又讓他對這件事仍舊心存疑慮。也許，這是一個解開謎團的好機會。
    伽朗沒有說話。
    蘭旭繼續試探著：“哥，也許你覺得這裏不太好說話，我們換個地方？有些事你可以隻告訴我，我保證不會對任何人講的。石頭壓在心上始終是個負擔，把它卸下來吧。”
    伽朗搖了搖頭：“沒什麼。小旭，我先回去了。”
    “連我都不能說嗎？”蘭旭央求式地問道。
    伽朗語氣有些焦急：“我說了，沒什麼，小旭。”
    蘭旭聽他這樣說，也確實不好再問，隻好放棄了。
    和伽朗道別之後，蘭旭卻始終對這件事耿耿於懷。從伽朗的反應來看，當年凡洗去世時的事另有隱情是肯定的，而伽朗似乎並不想說出來，也許自己可以猜，但是靠這樣的方式得到的答案完全沒有意義。
    不過，他也並非找不到讓伽朗對自己敞開胸懷的辦法，甚至可以說，切入點很好找。
    伽朗一向對於外界的事物沒什麼興趣，他會主動問起秦穆，必定是無比想知道關於他的事，可是，他能獲取到的關於秦穆的信息實在太少了，這樣的信息量根本不足以滿足他的胃口。
    但是蘭旭不同，不管怎麼說，他也是和秦穆近距離接觸了好一段時間的人，隻要伽朗知道了這一點，一定還會主動再提起這件事，到時候隻要自己想想辦法，也許讓伽朗說出來並不是什麼難事。
    實際上，蘭旭也很清楚伽朗的秘密不會對軍事上做出什麼貢獻，但是蘭旭依舊格外想知道，大概就是因為——秦穆就是凡洗的可能性太大了。因此他才對凡洗的事那麼好奇吧。
    明知道他和秦穆完全不可能，卻仍舊想要了解關於秦穆的一切，有時候，連蘭旭也沒有辦法理解這樣的自己。
    秦穆是不是凡洗，這個問題的答案也許並不重要，至少對於他來說並沒有什麼區別。
    秦穆對陸賜的感情不是能夠輕易改變的，他不也是明白這一點，才去誘騙秦穆攻擊隔離界的嗎？
    可是，在這樣的情況下，他卻仍舊沒有辦法把秦穆的事情完全拋到腦後。
    明明……不該再對這個深愛著自己最恨的人的敵人，懷有任何特殊感情了。
    能夠為陸賜做到攻擊隔離界這個地步，秦穆也一定是個和陸賜一樣冷心冷血的怪物才對！
    可是，心裏的聲音卻沒有辦法說服蘭旭。無論他怎樣為自己洗腦，試圖讓自己接受秦穆根本不值得自己喜歡，都沒有辦法讓心情平複。
    久久，一個聲音在耳邊響了起來——
    “救人還需要理由嗎？”
    能夠說出這句話的人……真的是一個冷血的人嗎？
    蘭旭搖了搖頭，不再想關於秦穆的事，轉而想到了管婷。
    伽朗剛才對待管婷的態度，也有點怪……
    剛才他站的位置可以很清晰地看到站在管婷對麵的伽朗那輕佻的表情，他從來沒有見過這樣的伽朗。在他的心目中，伽朗一直是一個品德優秀、待人謙恭的好人，但是，這樣的人為什麼會對一個女人露出這樣不尊重的表情，說出那麼陰陽怪氣的話？
    他們之間，曾經有什麼恩怨嗎？
    沒來得及細想，他的通訊儀突然亮了起來，他接了起來，呼叫他的不是別人，正是蒙褚。
    “蒙先生？”
    “小旭，你到我這裏來一下，我有些話想跟你說。”
    聽到蒙褚的語氣，蘭旭心裏咯噔了一聲：“是。”
    推開門，第一眼就看到蒙褚坐在辦公桌後，看起來十分嚴肅。
    “蒙先生。”蘭旭緩步踏進來，門在他身後自動降了下來。他並不知道蒙褚找自己有什麼事，但是心下卻有種不好的預感。
    蒙褚讓他在對麵的沙發上坐下來之後，醞釀了很久，才道：“小旭，人的感情有的時候的確很不好控製吧。”
    聽到蒙褚的話，蘭旭心下一凜：“蒙先生，我不太理解你的意思。”
    “我是說你最近的表現很奇怪。”
    聽到秦穆的名字，蘭旭也大概知道了蒙褚想說什麼：“蒙先生……”
    “你可以不這樣稱呼我的，小旭。”蒙褚歎了口氣，“我關心你的事，不僅僅是因為你是我的主將，更多的，也是因為我一直將你當做自己的兒子看待，可是現在，你似乎有很多事情開始選擇隱瞞我了。從王軍回來以後，你一直心神不寧，能告訴我到底發生了什麼嗎？”
    蘭旭不知道蒙褚是不是已經猜出了自己對秦穆的感情，也不知道蒙褚會不會因為這件事而生氣，他也並不想去思考這兩個問題的答案，因為這個世上，唯有蒙褚——這個唯一在他身處困境之時向他伸出了援手的人，他不想隱瞞：“蒙先生，我最近有點迷茫。”
    “迷茫？”
    “是關於秦穆的事。”
    在蘭旭在王軍的時候，蒙褚也和他聯絡過數次，而兩人每一次通訊，蘭旭都會提到這個秦穆，所以蒙褚對他可謂是非常熟悉：“這個人又做了什麼事嗎？”
    蘭旭猶豫了一下，選擇了一個不那麼直白的說法：“也許，如果我身上有因子的話，現在，我已經因為他而接到通知了。”
    蒙褚沉默了。蘭旭雖然沒有明說，但是他的意思非常明顯。蒙褚怎麼也沒有想到，這段時間困擾蘭旭的竟然會是這種事，在他眼裏，這個孩子一向對感情之事十分遲鈍，事實上，他也並非沒有考慮過蘭旭的終身大事，隻是還沒有為他物色到合適的伴侶，蘭旭也沒有表現出對這方麵的需求而已。
    蘭旭留在反叛軍的時候，他的確聽蘭旭對孫衍坦白過自己對秦穆的感情，但那時候他認定蘭旭隻是找出了一個為自己解圍的借口，便從來沒有把蘭旭的話當真過。
    如今的情況卻打得他措手不及——蘭旭看上了一個王軍，甚至，這個王軍還有可能是曾經的王，凡洗。
    似乎是看出了蒙褚的憂慮，蘭旭低垂下了頭：“蒙先生，你也沒有必要擔心太多，大概再過不久，我就能夠自己走出來了。秦穆和我是不可能的，這一點我已經認識得足夠清楚了。”
    蒙褚遲疑了一下，問道：“為什麼會是他？”
    “我也不清楚。”蘭旭握了握拳頭，“可是，現在談論這個根本就是沒有意義的。蒙先生，之前你授意我想辦法調走盧遐，然後去後博物館帶走洛阿，可是，你並沒有問我是怎麼做到的吧？”
    “我已經大概猜到了你所做的事，所以沒有多問。有一個強到逆天的人攻擊隔離界這件事在整個菲斯尼已經傳遍，我想這應該和你脫不開關係吧？但是你沒有主動告訴我，在完全信任你的情況下，我認為沒有必要再問。”
    蘭旭很感動於蒙褚對自己的信任：“雖然王軍現在封鎖了消息，但是我很清楚整件事的來龍去脈。這個攻擊隔離界的人，就是秦穆。”
    蒙褚眸色一沉：“哦？”
    “他是為了陸賜而做出這種事的。我欺騙他陸賜因為岑溪而接到了死亡通知——我沒有想到，他竟然強到了這個地步，若不是盧遐趕到，守著隔離界的士兵可能都攔不住他。”
    “為了陸賜……”
    “也正是因此，我覺得他是凡洗的可能性越來越大了。當年，凡洗為了讓盧遐活下來而選擇了讓他殺死自己，幾乎可以推斷得出，為了自己的弟弟攻擊隔離界這件事，他應該也做得出來才對。”
    蒙褚陷入了持久的沉思：“你之前還告訴我，他去後博物館看洛阿？普通士兵，會做出去看洛阿、為陸賜攻擊隔離界這種事？更何況，他和你有過長時間接觸還沒有被懷疑，甚至在他攻擊了隔離界之後，陸賜還封鎖消息保護他？再加上，他說他忘了很多……這幾乎已經不會出錯了……先不提這個，現在討論他的真實身份也沒有意義。小旭，你讓他去攻擊隔離界，難道沒有做好他有去無回的準備嗎？”
    蘭旭道：“如果我所做的事情對反叛軍有益的話……我會克服所有阻礙的。”
    蒙褚滿意地點了點頭：“你能夠做到這一點，我真的非常欣慰。”
    蘭旭苦笑了一下。
    結束談話從蒙褚辦公室內出來的時候，他仍舊有些恍惚。秦穆的影子一次又一次在腦海中閃現，他拚命搖了搖頭，想將注意力轉移開，卻無論如何也無法做到。
    心底有些苦澀，愁緒無計可消。
    回到自己的房間，蘭旭坐在床榻邊，緩緩從口袋裏拿出了一條貝殼項鏈。這是秦穆送給他的。
    貝殼這種東西早在數百年前便已在菲斯尼民間絕跡，隻有後博物館的一個場館保存著兩三枚，這種價值連城之物是尋常人根本不可能擁有的。
    它向蘭旭清清楚楚地證明——秦穆並不是普通人。
    ……
    “我喜歡王，是想和他在一起的那種喜歡。”
    ……
    “陸賜不會和任何人在一起的。如果不是害怕傷害到他，我是不會遠離他的！”
    ……
    握著貝殼項鏈的手猛地攥緊。窒息感瞬間襲了上來，蘭旭深深吸了口氣，打開櫃子，將項鏈小心地放了進去。
    自己真是……愚蠢至極。
    抱著微小的祈願，做著不切實際的幻想。秦穆的存在會給反叛軍帶來危險這一點他明明再清楚不過，明明在欺騙秦穆讓他去攻擊隔離界的時候就已經決定了，必須要放下。可是，為什麼秦穆到頭來卻沒有被處死呢。
    隻要他還活著，這份思念，就沒有辦法切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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