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了他的話，身後的妖怪加緊了力道橫住他的腰，竟讓他一時透不過氣來。蘇淺何奮力地用手推搡著對方，隻換得對方愈發用力，腰都快折了一般。濕濕軟軟的舌尖舔著他的脖子，讓他禁不住戰栗。突然，一陣疼痛差點讓他就此昏了過去。
    蘇淺何的意識越發潰散，那妖怪似鐵了心的要將他吸幹，尖利地牙齒咬破他的脖間，大口大口地吸血。
    溫潤黏稠地血液從脖間不住流淌，那妖冰涼的唇不時觸碰到他的傷口，引起他陣陣筋攣。
    本就孱弱未愈的身子如同雨中紙鶴微微輕顫，一滴一滴侵染堅強。
    雙手想要掙脫妖怪橫擺在腰間的胳膊亦漸減小了力道，或是大量失血的緣故，原本直立的上身垂垂向後倒去。
    黑暗中充盈著無盡的腥味，愈發濃稠。
    燭琝似是感覺到了懷中人的情況，緩緩放輕自己的動作，適才發覺自己的胳膊上不知幾時已沾染了對方的鮮血。
    對方的生死，隻在他的一念之間。
    亦是生，或是死。
    他虛弱的靈體需要力量來修補，卻有許多種出入，這個道士的血雖蘊含著法力，也並不是非要他不可。
    回顧起方才這小道士所說的話，燭琝邪邪地勾起了唇角，如此就讓他死去，是否太便宜他了？
    他有很多種方法，會讓他生不如死，後悔自己所言所為。
    而此刻，燭琝欲將他放開，懷中人卻倏然睜開了原本緊閉的雙眼，透著淡淡金光，看向自己的眼眸如利劍般直視這身軀中的靈體，凜凜清明。
    燭琝重重推開依在自己身上的人，胃中翻江倒海，一口灼熱沿著胸腔橫衝直撞。靜氣運息，卻怎麼也無法抑製。
    黑暗中被自己推離兩米外倒在地上的道士早已從地上坐起，嘴裏不知在嘟囔什麼，用咬破指間泛出的血在空中畫著虛無的圖案，每畫一道便是金光一閃，自己的靈體就如受了絞刑，一刀一刀，痛徹心扉。
    “你竟敢騙我！”燭琝大吼著，朝蘇淺何撲去，眼中的猩紅在黑暗的映襯下發出魔性的恐怖。
    他竟敢騙我！
    這個小小的人類，竟敢騙我！
    殺了他，殺了他！
    蘇淺何看著眼前已被血咒漸漸侵蝕失去理性的妖怪，嘴角淡淡浮起了微笑。
    沒想到，自己竟然是以這種方法終結性命。自己對這個人世，也隻有那個女孩有些牽掛了。所能做的，也隻有這些了。
    隻要那妖怪殺了他，他體中那些傾入靈體未被淨化的自己的血液也將成為致命的毒液，那妖怪不死，也很難再出來為禍人間。
    所以，他才會逐漸放棄掙紮讓對方吞噬他的血液，讓對方放棄警惕，自己才好使用咒術。
    可事違人願，就當他閉上眼睛冷靜地迎接死亡的到來，卻久久沒有回應。
    再次睜開雙眼，卻見月色從窗外落入原本封閉的房間，揮去了濃鬱的腥味兒，隻留一片淡淡銀霜鋪在了所經之處。
    那妖，又一次走了。
    濃密的樹林靜謐無音，月下的林木寂靜冷清。
    附在人體內的燭琝依靠著樹木捂著嘴沉悶地咳嗽，放下手，掌中滿滿鮮血。俊美的人類軀體無力而又狼狽，身上斑斑血跡隻剩殷紅的結痂。
    發絲遮住倏然變得警惕淩厲的眼眸，手指劃過虛空，衍生出一道白光向對麵黑暗的林中刺去，驚動了棲息的鳥群，沒了回音。
    “出來吧！”
    餘音消逝之際，一男子從對麵的林中緩緩走出，相貌脫俗，長發及腰，銀簪勾著青絲，身著白袍，繡著暗色的臘梅畫淺淺印在其中，儒雅如仙，仿若古畫中走出的君子。
    倚風行稍急，含雪語應寒。
    “沒想到你竟在這！”燭琝揶揄著嘴角看著對方，笑道“千百年來你的愛好還真不遜於當初。”妖精罷了，卻打扮成神仙似的模樣，真令人惡心！
    “嗬。附在人身這種小把戲你還沒有玩膩呀！”那飄逸脫俗的男子笑著嘲諷著看著對方，仔細看著對方狼狽的模樣，甚是愉快。
    突然，白衣男子像是發現了什麼，瞳孔肅然變細，一晃眼，竟然到了燭琝身邊，掐緊對方的脖子，冷冷問道“你身上的血跡從哪兒來的！”
    燭琝本就身負重傷，男子的攻擊讓他促不及防，可是看見對方這樣失了瘋的模樣，他覺得非常愉悅，讓他忍不住大笑，“舟涯啊，舟涯，你這輩子都沒法子找到他！”
    “告訴我他的下落，饒你不死！”
    “哈哈，你就殺了我吧！他永遠都是屬於我的！你，永遠都找不到他！哈哈哈哈……
    ”
    “你！”被喚作舟涯的白衣男子緩緩加緊手中的力道，就在對方快要堅持不住時迅速放開，看著對方狼狽地跌落在地上，大口大口喘息。
    他凝望著遠方的千紅萬紫的燈火，仿佛是一座雕像。久久遠視，突然像一道流星騰空而去。
    燭琝抹去嘴角溢出的血跡，仰起頭，看著天空，不知所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