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對了，”蘇誌平聲音突然拔高，“那幾天我店裏忙也沒怎麼跟我哥碰麵，我哥那時候怎麼突然回來了？”
    “……”這裏頭的貓膩周瀟文是懂得一點的，她說的很隱晦，“這個你得去問你媽。”
    “問我媽什麼？”蘇誌平狐疑，“我哥特地回來看我媽？”
    怎麼嫁了個榆木腦袋！周瀟文歎氣，“你哥突然回來肯定跟媽有關。之前那個相親的小欖還記得不，聽說還挺喜歡你哥的。媽就動了心思了。”
    “我去，你怎麼也不早點和我說。”
    “跟你說有什麼用啊？”周瀟文白了他一眼，從抽屜裏麵拿出吹風機，“我還是想啊，怎麼說他都是你哥……的伴，你哥連房子都全部劃他名下了，能不打官司還是不要打了。”
    “你這些話怎麼不早點說？”
    “呦嗬。”周瀟文嘴角瞥了一下，“那晚上是誰聽我沒說幾句話就穿褲衩出去了？”
    “我這不也是急嗎？”蘇誌平又掐斷煙走回來幫她擦頭發，周瀟文甩甩頭嫌棄著，“別弄。我說，有些事情你也得考慮一下咱家的經濟水平啊，你那律師一請就一兩萬的，咱家哪有那麼多錢。”
    看蘇誌平又要開口，周瀟文搶先一步打斷他，“誒，你閉嘴。聽我說完。如果這事咱這邊完全占理，你要打我沒意見。可你現在就是一腦子熱。你看看，都死了個人的案子木辰還能好端端的在外麵。”
    “也不是好端端吧，現在不是還在調查過程嗎？”蘇誌平有點兒氣短。
    “反正人家就是有本事不進去。而且，要咱真有錢，那你要養你哥兒子我沒意見，問題是咱們當初自個要生二胎都因為養不起而不生。現在養個孩子哪那麼容易啊。”
    蘇誌平還沒有去找李夢娟，李夢娟倒是先來敲門了，為的不過是四個字——入土為安。
    蘇程明的屍體現在是縣醫院裏邊，每天繳納著一百元的保存費。不過這倒是其次的。主要是覺得蘇程明遲遲不火化不好。
    至於怎麼個不好，說不出來。
    非要追究的話可能是農村人一直以來的觀點，對鬼神的敬畏，對死亡的忌諱。
    人死後一定時間內一定要埋入土中，這樣死去的人才能夠安息，活著的人也不會總覺得安心。
    聽李夢娟這樣一講，蘇誌平也覺得是這個理，“恩，那是埋在爸身邊？”
    “恩。”
    蘇家是土生土長的農村人，前幾年還會掄著鋤頭去田地裏種種小麥刨刨地瓜。村後麵就是一片大山，山上種著各種果樹。而樹和樹之間如果有冒出來的一個小山丘，那或許就是一個墳頭。連個簡單的墓碑都沒有，就靠著一代代人口傳著記憶著裏邊躺著的是誰。
    “反正這個我也不是特別懂，媽你看著按照咱那裏的風俗去做吧。”蘇誌平應和著道。
    “恩，這個反正有家裏麵的那幾個老人在弄。”李夢娟躊躇著，從口袋裏麵拿出一個折了好幾折的本本，蘇誌平定睛一看，感情是一個存折本，還不知道是多少年前開戶的存折本了。
    “媽，你這是幹嘛啊？”蘇誌平有點兒惶恐的意味。
    “這個是媽這些年存的，還有你哥這幾年陸陸續續給的，你們都先拿著吧。”
    周瀟文原本就坐著沒怎麼插嘴，但這會兒也被嚇到了，這種養老的錢她可不敢動。
    也不指望著蘇誌平說什麼了，她上前把李夢娟遞過來的存折本推回去，“媽，我們這些年也有點兒積蓄，還用不到您這點錢的。啊，你這樣子要讓別人知道了會怎麼說我們啊。您這錢啊，就花在平時吧，看有什麼想買的想吃的，啊？”
    李夢娟還是一臉的憂愁，她這幾天下來，也蒼老了好幾歲。
    李夢娟比之蘇誌平，更多了一些壓力。
    躺床上的時候她總是會克製不住的去想，如果她那個時候要是不把蘇程明叫回來光景是不是就會截然不同了。
    她這兩天睡著了也會做噩夢，他會夢見蘇程明滿身是血，可是說的話卻都顛三倒四的，有的時候卻拉著她的手說自己死的好冤，有的時候卻又隻是靜靜的看著自己。那目光裏麵承載了太多太多不能為人道的含義。
    有的時候還會夢見死去的老伴。
    死去的蘇光國更加不待見木辰，他比李夢娟還要厭惡蘇程明和木辰的感情。他還在世的時候，就會指著蘇程明大罵孽子，會毫不留情的嗬斥著蘇程明叫他滾。
    當初蘇念木的出生，有一部分理由也是為了緩和蘇程明和蘇光國父子倆的交惡。
    李夢娟在一個人的時候會想，他們做父母的，都是為了自己的孩子好，為什麼大兒子就不能夠體諒體諒他們呢？為什麼小時候都能夠是他們的驕傲到大了反而成為他們無法宣之出口的有毛病的人呢？喜歡男人？他怎麼會好意思說呢？
    “我就是擔心啊，愁啊。念木還這麼小，以後可怎麼辦呢？哎。”李夢娟一開口就控製不住了，老淚縱橫，聲音中帶著顫，“你說程明怎麼就這麼狠心啊？怎麼就不想想他還有一個孩子呢？就這樣走了。”
    蘇晗就是在這樣的情況下推門而入的，從來沒有看見過大人哭的蘇晗被這陣勢嚇了一跳，一隻腳在門外一隻腳在門內保持著詭異的姿勢一動不動。而蘇誌平也是在偶然間抬頭瞥見了自己的兒子。
    “幹嘛呢？”
    “不是。”蘇晗撓撓頭，走進來，“奶奶你怎麼了啊？”
    李夢娟慌忙的抽紙巾擦拭著眼淚，聲音還帶著哽咽，“沒沒沒，就是灰塵掉進來了而已。”
    “哦。”蘇晗接受了這個解釋，大咧咧的使喚著周瀟文，“媽，我要吃餃子。”
    “都什麼時候了還要吃餃子？過一會兒就要睡了。”周瀟文嘴上這樣說，但還是朝著他走過去，“要吃幾個？念木呢？他要不要？”
    “十個。不知道啊。”蘇晗翻了一個白眼，“應該不吃吧，我叫他打遊戲他都不打。”
    蘇晗實在搞不懂，這和爸爸打電話怎麼就那麼吸引蘇念木。這都快一個小時了還沒有掛電話。
    “那木木在幹嗎啊？”李夢娟也朝著蘇晗走過去。
    “打電話啊。”蘇晗推著周瀟文往廚房走，“哎呀我都要餓死了。”然後回頭對著李夢娟繼續說，“他這幾天天天都給他爸爸打電話啊。”
    給爸爸打電話？李夢娟第一反應是覺得驚悚，反射弧慢了一點兒才反應過來。自己的這個孫子可不止叫自己兒子爸爸。
    “他還給木辰打電話？”李夢娟急了，這不是有點兒認賊做父的味道嗎？
    蘇晗和蘇念木的房間也就在隔壁，李夢娟推門進去。
    蘇念木正把下半身貼在牆壁上，上半身躺在床上，形成一個很詭異的九十度腳。兩隻腿像是在模仿剪刀一樣一閉一合。
    蘇念木是帶著耳機在和木辰聊天的，乍一看到房間裏麵突然湧進了一大波人，暈乎乎的坐起來，也沒有掛斷電話，直接就問出聲了，“奶奶，怎麼了嗎？”
    “你……”李夢娟在這之前完全沒有想到蘇念木還和木辰有聯係，她想說你親爸爸都要下葬了你怎麼還管殺人凶手叫爸爸，卻完全不知道該怎麼和蘇念木說。
    這邊的聲音傳到木辰耳朵裏，嘴巴裏麵唾液的分泌都比平時快了好多，心跳也加快了。
    蘇誌平拉了李夢娟一把，示意著李夢娟不要和蘇念木嚷起來。就算要說什麼，也隻能是心平氣和的和蘇念木講，而不能是叫嚷著去斥責蘇念木，他隻是一個孩子，一個什麼都不懂得孩子而已。
    “嬸嬸要煮水餃，進來問你要不要吃。”蘇誌平溫和的詢問。
    蘇念木因著那一大箱可愛多對蘇誌平的印象還是很好的，搖搖頭，“我不吃了，我刷過牙了。謝謝叔叔。”
    晚上刷牙之後不能再吃東西，要不然會蛀牙。這是木辰從小就在蘇念木耳邊叨念著。
    蘇誌平聽著蘇念木極有禮貌的回答，心裏頭也有點兒不是滋味。終究和這個孩子有點兒生疏。
    “念木你在和爸爸打電話嗎？叔叔有些話要和你爸爸說，把手機給叔叔一下？”
    “哦。爸爸，叔叔說要跟你說話。”蘇念木低頭說了一聲，也不知道木辰說了什麼，他很快就拔了耳機線把手機遞給蘇誌平。
    屏幕上顯示的通話時長已經有５７：４５了，可是光摸外殼還是沒有感覺到一點兒燙。
    “那念木先睡，叔叔打完電話之後就把手機拿回來好嗎？”
    “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