木辰輸入指紋進門的時候，就聽見廚房傳來鍋鏟碰撞的聲音。他瞥了一眼廚房的磨砂門，模模糊糊的可以看到蘇程明。
    他在回來的路上就打電話和蘇程明說要回來吃，蘇程明馬上就說那他開始準備做飯。
    現在住在社區叫餐很方便，但他們大二搬出宿舍的時候可沒有這麼好的條件，食堂太難吃，經濟又還沒有完全獨立，不可能頓頓叫餐，再加上剛工作的那幾年，所以幾年摸索下來兩個人的廚藝都很不錯。尤其是因為木辰體質的緣故，蘇程明經常會去鑽研一些藥膳什麼的，做出來的飯菜滋味更是讓人食指大動。
    廚房飄出來的香味有些陌生，木辰也不換鞋子了，躡手躡腳的走過去，從背後一把抱住蘇程明。木辰手臂擦著兩邊的腰，手指扣在胸前。一個很依賴的姿勢。
    蘇程明早就注意到木辰回來了，隻是沒有預料到木辰會從背後抱住他，拿著鏟子的手微微抖了一下，上頭的鹽灑落了一些進湯裏。他好氣又好笑的扭頭，“多大了，還從背後嚇人。”
    “我沒有，是你自己沒發現。”木辰抬起下巴擱在蘇程明的肩膀上，辯解了一句，吸吸鼻子，“好香，你煮了什麼？”
    “大腸熗，很久沒吃了。嚐一口。”蘇程明把鏟子裏的鹽都倒進去，攪勻了。鍋裏的湯已經沸騰了，氣泡一個接著一個往外冒。
    蘇程明拿鏟子舀了一些湯，“小心燙，味道怎樣。”
    “恩。”木辰砸吧砸吧嘴，“很棒，可是念木不是說腸子太Ｑ他咬不動嗎？”
    “我還給他熬了一小鍋酸菜豬肚湯，燉的很爛。”蘇程明不在意的回答。
    “恩，他在樓上嗎？”木辰鬆開手，悠閑的靠在廚房的磨砂門上看著蘇程明。
    “沒，還沒接。”
    “啊？”木辰吃驚的站直身體。
    “啊什麼，老師會送回來的啊。”蘇程明奇怪他的大驚小怪，社區的幼兒園老師本來就有負責孩子的接送，也就木辰有的時候會自己親自跑過去接小孩。正說著話，小院子大鐵門的門鈴響了，“應該回來了，你去開個門。”
    木辰按了一下玄關處的屏幕，蘇念木的老師正帶著蘇念木在外頭等。蘇念木其實有大門的開門指紋，隻是因為老師必須把他交到木辰或者蘇程明的手上才一直站在外頭等著的。
    木辰開門走出去，那女老師很客氣的點頭打了一個招呼，蘇念木禮貌的說了一聲老師再見之後一蹦三跳的跑進來。木辰對著老師頷首，帶著蘇念木進屋。
    “好香啊。”蘇念木的肚子應景的發出咕咕的聲音，“我肚子裏頭的饞蟲都被勾出來了。”
    木辰學著他誇張的口氣重複了一遍，“你肚子裏的饞蟲都被勾出來了呀？”
    “是啊。”蘇念木踢蹬著脫掉鞋子，換上室內拖鞋跑進廚房，“好香啊。”
    木辰在後頭笑著彎腰幫蘇念木把鞋子放進鞋櫃裏，不緊不慢的跟著走過去。
    “那晚上可要多吃一點。去洗手吧。”蘇程明把炒好的辣子雞還有大腸熗端出來，又端了一小碗豬肚湯，“先喝湯，我去做鹵麵。”
    木辰是蒲城人，那裏的鹵麵特別出名。木辰小學附近有一家鹵麵店，店鋪的裝潢相當的簡單，隻擺放著桌椅，大門上連店名都沒有。但是那家店的鹵麵味道特別地道，百分之八十的客人來過一次之後第二次都會在過來，有的再次關顧的時候還會攜帶上親朋好友，十幾年下來，客源幾乎是源源不斷。
    木辰又獨愛那家鹵麵店，來到古川之後也隔三差五的會回到蒲城。這一趟車程下來都要三個小時，後來蘇程明為了給木辰一個驚喜，瞞著木辰去那家鹵麵店求了店主大半年，店主才終於同意手把手教他。學會之後，蘇程明有空了就會給木辰做鹵麵。
    木辰拿小碗舀了豬肚湯放在蘇念木的麵前，“喝慢點。”
    “恩。”
    “吃完了咱們開始做實驗吧。”
    蘇念木瞪大了眼睛，眼珠子轉了一圈也想到了下午的事情。期期艾艾，“我和兮兮說好晚上去她家裏看動畫片，實驗明天再做好不好啊？”
    “好，那就明天再做吧。”木辰好脾氣的點點頭。
    那動畫片可能真的相當有吸引力，蘇念木吃飯的速度比平時都要快了一倍。他吃了幾小碗麵之後又把一整碗的豬肚湯都喝下去了，摸著他圓鼓鼓的肚皮對著木辰說，“我去隔壁了。”
    “這個時候會不會太早啊？”
    “不會的，兮兮說她爸爸媽媽晚上都要好晚才回去的，讓我吃完飯就過去。”
    木辰擦了一下手，看樣子是要把蘇念木送過去。蘇程明忙開口，“就在隔壁，透著窗戶就能看見的，讓他自己去就好了。又不會走丟。”
    蘇念木也跟著點點頭，點頭保證著，“爸爸，我一個人可以的。”
    “走慢點，看路啊。”
    木辰透著廚房的窗戶一直看著蘇念木走進隔壁家了才再走回餐桌。
    “你就慣著他吧。”蘇程明有些無奈，“都多大了。你看，他那麼小知道些什麼，下午那些都白準備了吧？”
    “也沒有花時間。”木辰嘟囔著，“小孩子嘛，多寵寵也不會怎樣。好孩子是寵不壞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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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夏季晝長夜短，一直到晚上七點，也沒有見天黑下去。屋外草叢裏的蛙叫倒是先稀稀落落的響起來。
    蘇念木去隔壁家玩，可能也還要一段時間才回來。兩大人為老不尊的趴在沙發上咬耳朵。
    木辰趴著躺在蘇程明的大腿上，蘇程明在他後背上倒了一些藥酒給他搓揉。大廳的電視開著，正在播著新聞。上頭播著誰誰誰又被查處了。
    這讓木辰想起蘇程明的導師，當初他還是S大的客座教授。有一次宴請過柏涵教授，他們這些學生碰巧了就一起吃了一頓。在酒桌上，他還有些似傳授經驗一般的說著“念書念多少不重要，能喝酒才是最重要的”。可是正如柏涵教授一直掛在嘴邊的那句話，“一個對法律沒有敬畏之心的人是不可能走遠的”，在嚴查之下，他果然倒台了。
    當初他風光無限的時候蘇程明跟著升了好幾級，倒台的時候也牽連著蘇程明再也不能從政。
    木辰對這類新聞都有些忌諱，擔心蘇程明的心情受到影響。
    蘇程明被調查的那段時間對這類新聞確實也風聲鶴唳草木皆兵，但是在和木辰風雨同舟共渡難關之後，他比木辰倒更豁達了。
    蘇程明拿著自己開刷道，“我記得大學寫入黨申請書那會兒，我還提到了他的光輝事跡，說要向他學習呢。”
    “三十年河東三十年河西，鯉城區法院的院長前些日子也被紀委叫去調查了。我見過他，講話平易近人，沒什麼大架子。不過受賄有好幾千萬呢。”木辰很舒服的放鬆身子，“我哥說他家距離法院也就兩百米，每天都要公車接送。”
    “嗬。”蘇程明聽過就過了，他摸著木辰的後背，“最近身上肉多了不少。”
    “嫌胖？”木辰懶洋洋的搭話。
    “再吃個二十斤了再說這個吧。”
    蘇程明的手指頭有些粗糙，雖然已經習慣了他的手在身上搓動的感覺，但是偶爾觸碰到腰的時候木辰還是忍不住瑟縮躲避。腰部是木辰的敏感部位，一碰整個身子都酥麻了。
    “我媽他們私下找你要了多少錢？”蘇程明突然問這話讓木辰不知道該怎麼回答，他扭頭不解的看著蘇程明。
    “家裏那套房子你出了多少錢？”
    “也就十幾萬。那套房子正好是公司開發的，我用高管的VIP價格，打六折，一平方米也就三千六。”
    蘇程明手下的動作沒有停，“下次她們要是再找你拿錢的話，不要再給了。”
    就算你給她們再多的錢，她們也不會把你當做一個家人來看待……這句話太傷人，蘇程明沒有說出口。
    “可是她是你媽媽啊。”木辰歎了口氣，有些無奈，“我就是想，我努力努力，阿姨高興了可能就會承認咱們兩個在一起，”
    “這樣對你不公平。”蘇程明心疼自己愛人，“反正每個月我都打了四千多，我弟自己也有工作，幫襯的也夠了。”
    “不會啊，反正你在我身邊嘛。”木辰看的很開，“你手機是不是在震動。”
    蘇程明站起來，手機屏幕上顯示的是一個陌生的號碼，蘇程明皺了一下眉頭掛斷。調出今天下午的黑名單，裏麵顯示著未接電話已經有二十幾個了，短信也有六條，內容從一開始的叫他馬上回酒店再到後麵的接電話。每一條都言簡意賅。
    陌生號碼很快又打進來了。
    “喂？”
    “你還知道接電話啊？”是李夢娟的聲音。
    蘇程明有些不耐煩，“媽你要說什麼？”
    “我也不多說了，你以為那個木辰真的就那麼愛你啊。人家有身份有錢，怎麼可能一直跟著你。”
    以前能掙錢的時候，蘇程明倒不在意這些盼分手的話，現在這光景，蘇程明最厭惡的就是這一類的話了。在他們的眼裏木辰好像殺人犯一樣罪大惡極十惡不赦，可是感情如人飲水，冷暖自知。他們木辰都這麼多年過來了，要他說，他這輩子隻想吊死在著一棵樹上了。
    “好了沒事我掛了。”
    “等下，媽也沒有騙你。我這裏有一個視頻，你看了就知道。”李夢娟那邊唯恐他掛斷，焦急的說。
    “恩，好了。拜拜。”蘇程明掛掉電話，後知後覺的皺眉頭，視頻？什麼視頻？他抬頭往木辰那邊看了一眼，木辰也正關切的看著他。手機又震動，提示收到一封郵件。
    “我上去一下，接收一份郵件。”
    “恩。”
    兩個人工作性質不一樣，木辰那份工作又有嚴格的保密性質，所以兩個人都各自有一個書房。
    蘇程明進了書房，打開電腦，用數據線把手機和電腦連接起來。
    打開視頻，時長兩個小時。蘇程明不耐煩的往後拖，發現是木辰和另一個男的，有些眼熟，但是想不起來到底是誰。
    右上角有時間顯示，正好是今天下午。看來就是木辰和他說的有事了。
    聽到木辰稱呼那人為靖容、還有調侃的說主席的時候，蘇程明隱隱有點印象，可不就是當年小木辰一屆的學弟嗎？法學院的主席，校學生會的副主席，他那個時候作為校學生會外聯部的部長，工作上也有過交叉。
    看到莊靖容給木辰準備的禮物，蘇程明皺皺眉頭，回來的時候沒有看到木辰手上有提什麼啊。這個難道是媽要讓自己看的嗎？可笑，木辰有自己的交際圈子那是很正常的，他不至於連這點事情都吃醋。
    蘇程明把視頻往後拉了一段，正好停在了木辰爽朗笑的場景。木辰在他身邊的這幾年，會微笑，但這樣的大笑，已經很久都沒有了。看著木辰和莊靖容談笑甚歡，蘇程明有些自我嫌棄。
    再往後拉，看到木辰以要接念木提前離場，蘇程明又油然而生出小得意。不是你的就不是你的，想搶也搶不過來。
    視頻還有一小段。木辰離開沒多久，一直沒有出現的鄭喬華進來了。他問了莊靖容幾句話，有些恨其不爭的說，“我都給你們製造了這麼好的機會也不知道珍惜！”莊靖容仍舊是一副淡定的模樣，聽鄭喬華訓斥。
    正如他的家人不待見木辰一樣，鄭喬華一樣的不待見自己。蘇程明煩躁的摸口袋想找煙，但口袋裏卻空空如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