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隨你。”
    他從來不勉強任何人。
    每個人的人生都是自己來過的。
    魅音望著黍洵的背影，泛著金色的瞳孔隱隱可見淚光點點。
    顧消老遠就看見了黍洵抱著清和過來了。
    黍洵應該是認出清和了吧。
    顧消也不想再做任何無謂的反抗。
    “三太子。”黍洵走到顧消麵前，語中帶了七分無奈。
    顧消笑出聲來，果然是知道了啊，“黍洵。”顧消將原身顯現出來，赫然就是沐源的臉。
    “這是。。。”魅音驚訝，卻也很快的反應過來。
    難怪，難怪他認為顧消一點都不像公子。
    “抱歉。”黍洵頷首，平靜開口。
    這一句道歉，為他，為清清。
    “他搶了我的身體，我騙了你，我們兩不相欠。”顧消下巴微揚，曆經四百年，他終於可以以自己的身份活著了。
    他從輪回鏡裏出來了，黍洵也沒怪他，他再也不用擔驚受怕。
    渝誦也再也威脅不到他。
    他終於可以去找若初。
    見到若初後，他一定要好好的跟她道歉。
    若初，會原諒他的吧。
    “我將你們的身體換回來。”黍洵與他擦肩，繞過木屋，往前走去。
    棲梧山上的一個山洞，清和的肉身此時正躺在山洞正中的冰棺之中。
    黍洵看著冰棺中的清和，那雙足夠魅惑人心的丹鳳眼裏染盡滄桑與孤獨，他推開冰棺，伸手撫上清和的臉，“清清，等你醒過來，一切都會回到原點。”
    決定了要護他一世周全，所以就要不惜一切代價做到。
    就算。。。他會忘了他，也沒關係。
    手中發出黑紫色的光，逐漸將清和整個人籠罩。
    ‘清清。。。’
    ‘要等我。。。’
    魅音帶著他來帶蠻荒的時候，整個蠻荒鮮血淋漓，屍首滿地，黍洵手中緊握著那把蠱蝣刀支撐著自己跪在鮮血之中。
    那一刻的他，以最快的速度衝到黍洵麵前，卻不敢抱他。
    因為黍洵，全身都是血。
    那身青衣，都被染成墨色，他怕會弄疼了黍洵。
    黍洵卻在那一刻抱住了他，用盡了力氣，將他摟入懷中。
    黍洵啊，能被他愛上，多好。
    清和睜開眼睛，已是滿臉淚痕。
    居然夢到了八萬年前。
    清和抬手，將臉上的淚痕擦幹。
    還好，此生之幸，二次遇黍洵。
    清和從床上起來，看了看周圍的布局，這是在棲梧山？清和瞪大了眼睛，猛然想起到了什麼，他伸手摸了摸自己的臉。
    這是。。。他自己的臉！
    黍洵！
    清和騰的衝出屋子，外麵飄著小雨，迷蒙煙雨將棲梧山整個籠罩。
    魅音站在雨中，手中握著火傾刀，有水漫過他的臉，從他堅毅的輪廓滑下。
    ‘最後一個請求，保護好清清。’
    黍洵臨走前最後的囑托。
    是請求，不是命令。
    ‘魅，多謝。’
    三十七萬年的第一句道謝。
    為了清和。
    憑什麼！
    可是他又必須去做到。
    “魅音。”清和走向雨中，白袍被浸染，“黍洵在哪裏？”
    魅音不發一言，那雙眼睛都不不見半分波瀾。
    失去了黍洵，他就是一頭火鳳凰，無愛無恨，迷茫無措的火鳳。
    清和眨了眨眼睛，雨水沾濕了他的眼睛，他扭頭冷笑，“他已經死了？”
    魅音終於瞪了他一眼。
    清和鬆了一口氣，唇邊卻依舊掛著冷笑，“那就是還沒死了。”
    黍洵看了他一眼，收回視線。
    清和也不想再問魅音，自黍洵為他差點魂飛魄散，最後不得不重新進入宇宙之巔之後，魅音就是對他一臉的厭惡。
    清和抬腳想走，魅音抬手，直接將到橫在清和麵前，“殺了我，你才能走。”
    清和一愣，雨下的越來越大，冷風穿透樹葉，發出呼嘯聲。
    “殺了你？”清和低首，輕輕的笑出聲來，而後他抬手，一把握住火傾刀的刀身，血，滑過劍身，墜落在地。
    魅音驚訝的後退了一步，“鬆手！”
    清和抬眼，對上魅音的眼睛，布滿血絲的眼睛，染盡塵世鉛華的眼睛，“魅，放我走吧。”
    魅音握刀的手止不住的顫抖，被那雙眼睛盯著，他竟覺得心慌。
    清和將刀握的更緊，血一滴一滴的砸在地上。
    “魅，你不是隻有他了嗎？所以，為什麼要看著他死？”輕柔的聲音，像溪水蜿蜒而過。
    “主人，讓我保護好你！”
    如果不是因為你，我怎麼會看著他死！
    清和笑出聲來，“你從來，都是這麼懦弱！他說什麼你都做，盲目的付出。”
    “你沒資格說我！”
    “那你有什麼資格保護我！”
    爭鋒相對，不可抑製的難受。
    魅音瞪大了眼睛，苦楚漫過喉嚨，上升到眼眶，“因為他要我保護你！”
    “不需要！”清和鬆開握刀的手，在魅音的注視下，啪的一聲，坦然跪地。“魅音，我清和求你放我一條生路。”
    魅音踉蹌的後退，腿下竟也有些站不穩。
    “我做了什麼樣的事，就應該自己承擔，他黍洵憑什麼替我？”清和望天，雨水砸在他的臉上，“他死了，我又要怎麼活下去？可他要是為我死了，我又怎麼能死？魅音，我求你，放過我可好？我不想，連死都不可以！”
    魅音將刀一把插入地上，整個人都靠那刀支撐，“你們都想死。”
    死了，就隻剩他一個人。
    剩他一個人在這世上顛簸流離，苟延殘喘的活著。
    清和俯首，重重一拜，“魅音，清和求你。”
    魅音瞬間癱坐在地上，狼狽不堪。
    清和再次俯首，“魅音，清和求你！”
    受傷的手還在不停的流血。
    魅音罔若未聞，雙眼無神的注視著前方，嘴裏卻在不停的問著那一句話，“為什麼？為什麼啊？”
    他做錯了什麼？為什麼最後就要剩他一人，孑然一身。
    清和的臉上全是水，不知是雨水，還是淚。
    沐源跟在黍洵身後，灑脫不羈，器宇軒昂。
    黍洵讓他跟著他先去仙界一趟，應該是想找渝誦。
    既然都沒事了，遲點再去見若初也沒關係，不然如果黍洵一氣之下殺了渝誦怎麼辦，渝誦畢竟是他哥哥，他總要攔著。
    黍洵走在前方，青衣白發，這樣明顯的標誌，根本就沒人敢攔，黍洵一路暢通無阻的走到了渝誦的淩霄寶殿。
    寶殿之上渝誦早已恭候多時。
    他怕什麼？
    寧毋再也回不來，他還怕什麼？
    黍洵看向他，何為君臨天下？這便是了。
    渝誦挑眉，愉悅的拍手，“黍洵仙尊，歡迎，小仙恭候多時了。”
    黍洵沒有答話，倒是沐源看了他兩眼，走上前去，恭敬的俯身行禮，道了一聲：“皇兄。”
    渝誦眯眼，隨即笑出聲來，“居然這麼容易就從輪回鏡裏出來了，我還以為黍洵仙尊要殺了清和拿出玉魂才能將他弄出來，看來我還是小瞧了黍洵仙尊啊。”
    是了，這就是原因了。將沐源和清和替換。
    隻為了黍洵親手殺了清和，這樣就算他救不回寧毋，也有清和陪葬了。
    沐源臉色逐漸變白，失望，憤怒，他的皇兄，還真是不擇手段啊。
    “不過。”渝誦一副驚訝的神情，“黍洵仙尊的身邊怎麼會跟著沐源呢，難道真的喜歡上沐源了？”
    若初已經死了，封印的記憶已經回到清和身上了。
    沐源的身體裏也感覺不到玉魂了，那就是真正的沐源回到自己身體了。
    “皇兄！”沐源皺眉，他才不會喜歡男人！
    黍洵抬眼看向渝誦，“我來，是為了護魂燈。”
    “好笑。”渝誦冷笑，“護魂燈又不在我手上，你來找我做什麼。”
    黍洵麵色平靜，“你我心知肚明，你騙我有什麼用。”
    渝誦雙拳緊握，表情僵硬，卻不改笑意，“嗬，總之，護魂燈不在我手上，也給不了你。”
    “原來你不想救寧毋了。”
    “你說什麼？”
    黍洵淡淡的掃了他一眼，“護魂燈給我。”
    渝誦快速的將顫抖的手藏入袖袍之中，寧毋，可以救回來麼。
    “別騙我！”渝誦伸手，護魂燈隱隱現於掌心。
    上次他從司命那裏將護魂燈拿走，恰巧清和去司命那裏偷了啼識，陰差陽錯的司命以為是清和偷走了護魂燈，他也就將錯就錯了。
    就算隻有一點機會，他也要試一試。
    何況，除了黍洵，還有誰能救回他的寧毋。
    渝誦手中用力將護魂燈向黍洵推去，黍洵伸手接住。
    他會讓一切回到最初。
    他的清清，不該承受這些。
    他的清清承不住那麼多條人命。
    “魂飛魄散的魂魄怎麼救？”沐源適時的開口問黍洵。
    黍洵拿著護魂燈的手臂一僵，“救不了。”
    渝誦霍然變了神色，“你什麼意思！”
    “寧毋沒有魂飛魄散。”黍洵一字一句開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