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和站起身來，局促的笑展現在臉上，“呐，黍洵，你看他說的是什麼話，我們怎麼可能不坦誠以待呢。”
    那淩亂的步子，倉皇失措的表情，不安至此，分明是被人戳中了傷口。
    黍洵沒有回話，坦誠以待？他做不到了。
    “黍洵？”清和握緊了黍洵的手，“你怎麼不說話？我們是坦誠相待的吧，對吧？”
    黍洵望向清和，那樣的眼神，穿透了繁華，僅留一個他。
    “清清，你以為，我們還能坦誠以待嗎？”
    這就是黍洵，直白到斷絕了所有的希望。
    一字一句，將現實血淋淋地置於清和眼前。
    “走吧。”黍洵收回視線，聲音極輕，輕到像怕嚇到了清和。
    他們之間隔了幾萬年，隔了幾個人。
    坦誠，隻能當笑談。
    清和愣了半晌，而後淒然一笑，“好像是不能了。”
    他搖了搖黍洵的手，又是一副飽含了憧憬的表情，“那我們現在去哪呢？去外麵逛逛吧，晚上好像是有燈會的。”
    “嗯。”
    兩個人並肩而行，一樣的步調，這是曆經多年都不變的習慣。
    姻緣樹下，男男女女皆是認真的將寫上了自己名字的木牌扔上去，有人睜大了眼睛，一個一個挑選木牌，而後請了僧人幫他們摘下。
    清和望了一眼姻緣樹，笑了一下，卻是未停下一步。
    再有緣分有如何？
    他和黍洵都不可能了。
    黍洵看了一眼清和，無力感在持續擴大。
    孟荷從不遠處走出來，望了望他們的背影，而後走向那棵姻緣樹。
    “師傅，麻煩您將那一個幫我摘下來一下。”孟荷指著樹上的一個木牌，忐忑的開口。
    一定要是公子啊。
    “女施主請稍後。”僧人快速的上了木梯，“可是這一個？”
    “嗯，是。”孟荷揚起笑。
    僧人將木牌遞給孟荷，“這木牌顏色陳舊，想來不是今年的了，女施主的有緣人還得另尋。”
    孟荷接過木牌，皺了眉頭，“我知道了。”
    明明是看著公子扔上去的啊。
    孟荷無奈，將木牌翻過來。
    ‘江華，孟荷。’
    兩個名字，並排而寫。
    孟荷一愣，跟她一樣的名字？嘖。。。還真是有緣。
    孟荷將木牌向樹上一拋，頭也不回的朝著黍洵和清和走的方向去了。
    木牌劃過天空，穿透樹枝，啪的一聲，落在地上。
    ‘孟荷，我等你回來。’
    ‘孟荷，你總要給我一次道歉的機會。’
    ‘孟荷。。。’
    多年前，是誰一筆一畫將兩個人的名字寫在了一起，誰在姻緣樹下低聲細語。
    在多年以後，終究被人棄之不顧。
    七夕之夜，花燈交錯，猶如白晝。
    黍洵緊緊拉住清和的手，生怕他走丟了。
    “黍洵，我們等等記得要去放花燈啊，還有去買月餅吃。”清和扯著嗓子在黍洵身後大吼。
    黍洵笑了笑，也沒回話，不過清和知道黍洵肯定聽到了。
    “誒誒，公子，來買個麵具吧，我這兒可是什麼麵具都有，別處可沒這麼全。”一旁賣麵具的中年男人朝著清和吆喝。
    清和睜大了眼睛，腳下卻是停了，黍洵看了看清和，清和無辜的望著他，黍洵失笑出聲，清清這無害的模樣可是許久未見了。
    店家一看清和停下就知道有戲了，“看看吧，錯過了我這，公子肯定要後悔的。”
    黍洵伸手揉了揉清和的頭，一臉寵溺的笑，“想買就買吧。”
    清和揚起嘴角，“這可是你說的。”
    那一臉狡黠的笑意讓黍洵直覺不好。
    等到清和拿著一個狐狸麵具在他麵前比劃的時候，黍洵心裏直歎果然。
    清和憋著笑，“呐，這個麵具好看吧，就是這個了吧。”
    黍洵抬手握住他在他麵前比劃的手，“狐狸？是什麼意思呢？”
    “因為你就像隻狐狸一樣，會勾人。”
    “黍洵可是隻會勾清清。”黍洵拿過麵具戴在臉上。
    清和望進他的眼睛，瞬間失神。
    “清清？”黍洵語中含笑。
    清和臉色頓時通紅，明明是想調侃黍洵的，居然被黍洵調侃了。
    “害羞了？”黍洵伸手抬起他的下巴，那風流樣子還真是讓清和有點不能自製。
    清和立即退後一步，拿起剛剛挑的另一個麵具戴在臉上。
    普通的一個彌勒佛麵具，很具喜感。
    清明明顯聽見了黍洵輕笑的聲音。
    “店家，這兩個麵具多少錢？”黍洵笑著問、
    店家立即開口，“兩個四文錢。”說著還不忘伸出手露出四根手指。
    黍洵從袖中掏出文錢，遞給店家。
    麵具下的臉始終帶著笑。
    “我這樣子很好笑？”清和抬眼，皎潔如月的眸子在花燈與月光傾照下閃現出奇異的光芒，他微微抿唇，那彌勒佛的麵具剛好露出了他的嘴巴。
    黍洵微眯了眼睛，一手摟住清和的腰，一手將自己的麵具抬起一半，極快的靠近在清和的唇上輕吻了一下。
    “很可愛。”磁性的嗓音穿透清和的耳膜。
    清和的臉瞬間紅透，“這麼多人，你”
    “他們與我們無關。”黍洵看著他，語氣堅定。
    清和低首，不知作何回答。
    黍洵從來都不會在意他人。
    而自己太在意別人的目光，真是。。。太像那些少不更事的姑娘了。
    黍洵看著清和方才耳朵變成的紅色慢慢褪去，心下就知自己說錯了話，清清跟他不一樣。
    他孤獨太久，所以嚐到了幸福，就不會在意旁人。
    世俗之於他而言根本就如同無物，他從來未在世俗之中生活，也自然不需要，也不明白世俗的眼光有什麼值得在意的。
    可清清，從來就活在世俗之中。
    他不能不在意。
    黍洵緩緩鬆手，“清清若在意，我不在人前做這些事就好。”
    清和一把拉住黍洵剛要鬆開的手，“沒關係的，是我想多了。”清和向他靠近了一點，“真是在人間待久了，什麼時候我都變得這麼畏頭畏腦了。”
    清和挽住黍洵的胳膊，“別放開我，我在意他們的眼光，可是我更在意你。”
    “清清。。。”黍洵不知該如何回答，半晌他才舒緩了眉頭，輕聲道：“唯願執子之手，與子偕老。”
    路過的人群，皆是紛紛看向他們。
    “現在湖清城的民風已經開放成這個樣子了？”
    “誒，這能叫開放？不過是一對沉浸在愛河裏的戀人而已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