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謁金門》
    風乍起，吹縐一池春水。閑引鴛鴦香徑裏，手捋紅杏蕊。鬥鴨闌幹獨倚，碧玉搔頭斜墜。終日望君君不至，舉頭聞鵲喜。
    隻聽門“吱呀”一聲打開，洪姨拿著一疊衣服走了進來。笑著說：“姑娘，這些是夫人以前的衣服，雖是舊點，可還能將就？”
    天心趕緊接過衣服，說：“麻煩洪姨了，都行，都行。”
    洪姨說：“我讓丫鬟給姑娘打了些熱水，一會兒端來，好好洗洗，換件兒衣服。”然後退了出去。
    天心打開衣服，雖說都是舊時樣式，但質地精良，剪裁精美，在袖口領口有大量盤滾裝飾。尤其是一件繡著梅蘭竹菊百花的旗袍更是深得天心的喜愛。
    洗浴過後，天心換上衣服，拿出書正準備讀一會兒，便有丫鬟來請吃飯。
    天心隨丫鬟下樓，來到飯廳，隻見桌上已經擺滿了吃食，方嘯淵已經坐在了桌旁，旁邊雖站滿了擺奢布菜的丫鬟婆子，卻連一聲咳嗽都不聞。
    天心站在門旁，方嘯淵像是沒看見似的，低著頭不知在想什麼。主人未請，自然不好入座，天心也就靜靜的站著。
    洪姨瞟著了，輕輕對方嘯淵說：“姑娘來了。”
    方嘯淵這才抬起頭，看見天心的那一瞬間，頓時愣了片刻。隻見天心穿著白色的舊式旗袍，長長的頭發還是半幹，鬆鬆的綰了個簪，雪白的臉在黑發的映襯下更加白了，越發像玉琢似的。盈盈的站在那裏，像是一枝幽然綻放的玉蘭。
    方嘯淵問道：“誰讓你穿這衣服的？”話語裏是掩飾不住的怒氣。
    天心一愣，望向他道：“我沒帶衣服，所以。。。”
    還未說完，便被他打斷，冷冷地說：“別說了，洪姨，明日讓人給她做些新的。”說完，便拿起筷子，吃了起來。
    天心站了半晌，他又慢慢抬起頭，說：“還不過來吃飯？”
    洪姨問道：“怎麼不見小少爺？以往這時候他早就喊著肚子餓了。”
    方嘯淵淡淡地說：“在鬧脾氣，不用理他。”
    洪姨搖搖頭，又說：“不吃飯怎麼行？這回來就是氣鼓鼓的，如今連飯也不吃了，怎麼回事喲。”
    方嘯淵瞟了瞟天心，說：“還不是因為我帶了方姑娘回來，你也知道他打小就不喜歡和女孩兒玩。”
    宋天心拿著筷子的手僵了僵，抿了抿嘴唇，低下頭並不說話。
    方嘯淵看著她長長的睫毛，像是欲飛的蝴蝶似的，心裏不禁也一動。清清喉嚨，說：“在這裏總不能吃閑飯，明日陪我去上海跑馬廳騎馬。”
    天心點點頭，輕聲說：“好。”
    方嘯淵又說：“明日不要穿旗袍，行動不便，洪姨，今日多趕製一件男裝給宋小姐，明早送去。”
    洪姨連聲說：“欸，行，少爺你們多吃些，我囑咐廚子多做些給二少爺，這一頓不吃可不行。”
    。。。。。。
    吃完飯已至傍晚，上海的五月總是淅淅瀝瀝的陰雨，天空昏昏沉沉。
    天心倚在大廳的門廊旁，看著這雨滴，打在門旁的芭蕉上，不自覺的低語道：“陌上蒙蒙殘絮飛，杜鵑花裏杜鵑啼。年年底事不歸去，怨月愁煙長為誰。梅雨細，曉風微，倚樓人聽欲沾衣。故園三度群花謝，曼倩天涯猶未歸。”
    隻聽聲後一男聲朗聲道：“怨月愁煙長為誰？為誰？”
    天心回頭，隻見方嘯淵似笑非笑的站在身後，把玩著衣袖上的一顆瑪瑙玉袖扣。
    天心臉一紅，搖搖頭，說：“隻是看到這雨想起了這詩，並無其他意思。”
    方嘯淵逼近一步，低下頭，眼睛直視著天心的眼睛，幽深的眸子似乎要把人吸了進去。他一字一句地說：“那你接近我，又有什麼意思？”
    他伸出手，扣住天心的肩膀，唇角似乎要碰到她的耳朵，輕聲說：“宋，天，心。如果我沒記錯，你本住在江南。你最好，不要有什麼別的念頭。”
    天心淡淡說道：“本在江南，父親經商便隨他來京，本想發點軍火財，但父親突發病，已經去了，留下我一人。你是我的救命恩人，我自然隻有報恩的念頭。”
    方嘯淵並不說話，手慢慢地撫過天心的肩膀，撫過她的臉。天心隻是站著，並無動作。
    “你們在幹什麼？！”隻見方嘯天站在門邊怒氣衝衝的道，手上還端著一碗粥。
    方嘯淵並無表情，隻是收回了手，說：“沒事，進去。”便徑直擦過弟弟的肩膀走進了大廳。
    方嘯天狠狠地剜了天心一眼，說：“你最好規矩點。”也隨之進去了。
    天心原本緊繃的身體突然放鬆下來，背後已經出了一層薄薄的冷汗，手因緊張的握成的拳也慢慢舒展開，幾個深深地指甲印在白玉似的手上更是顯眼。
    雨還在下著，滴滴答答地敲打著窗戶。屋頂上，遠處全籠著一層薄煙。天心靜靜望著眼前的景色，仿佛要融進這雨裏。怔了一會兒，她扯出無力的笑容，慢慢走回了臥室。明日要去賽馬場，或許正是一個好時機。
    天心回到臥室，拿出一樣小玩意，竟是一隻鴿哨。她輕輕地吹了幾下，一隻灰色的
    鴿子撲棱了幾下，竟然停在了床邊。天心寫了一張小條，塞進精巧的竹筒，給鴿子掛上，鴿子便又飛走了，消失在朦朧的夜色裏。
    明天，也許有大事要發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