外篇 安陽殤離番外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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繁華街道上商家店鋪熙熙攘攘,正值安陽七年,古老樸素的菁天城此刻分外熱絡,是了,自安陽國第七任帝王安陽殤離上位,隨著這位年輕有為的君主一係列秉公執政的措施頒布,一度死氣沉沉的安陽國似又重現生機。
街角停著一輛不大的馬車,車身是罕見的四輪,沉素的外表下掩不住繁華。更引人注目的是雕刻精致的車窗上伸出一隻修長白皙的手。那手骨節分明,指節處隱隱有常年習武之人特有的薄繭,中指上戴著一枚晶瑩耀眼的玉戒,在午後陽光的普照下反射出一道幽深邃麗的綠光。顯而易見,是位男子之手。那雙手緊緊抓著窗棱,緊得那骨節都微微泛了白,青筋隱隱突起,指尖微顫。顯然是動了氣。
車內男子眼眸漆黑,隻用一根碧綠通透的玉簪冠起來的黑發隨意散至腰側,身穿暗藍長袍下的身體越發顯得修長,此刻男子另一隻手執著一張紙,這紙幽幽透著上好的玉黃色,紙質棉軟不失硬挺,竟是菁天城最為昂貴的柔荑紙。此紙乃當今睿寧帝安陽殤離特意為蘭皇妃洛氏所製,一夜之間風靡全城,更是一躍成了菁天城三大名紙之首。相傳買到這種紙就會得到一份好姻緣,這本是商家為了吸引顧客而製造的噱頭,卻不想讓這紙價暴漲,各大紙鋪加班加點生產,竟還供不應求。無奈之下隻能大幅度調升此紙價格,限定了每日購買所限張數,才略略有些好轉。
此刻這男子手中正執著這樣一張紙,透過棉薄的紙背可以看到書信人一手頗為娟秀的管夫人梅花小楷,想必定是位多年習楷的書香家境女子所書,隻是這內容……似是頗著男子不喜。
男子望著紙張久久不出聲,薄唇微微抿起,眼眸深處透了份深不見底的哀傷,罕見流露自己心緒的男子,頭一次為了一張薄薄的紙張動了情,卻不知,是誰,能讓一國之君,向來以冷漠狠厲著稱的睿寧帝,如此失態?
男子狹長的眼角微眯,久久凝視著紙張不出聲,那句“臣妾已奉陛下之命出訪柔然,或不期而歸,勿念,望忘”顯然讓男子分外揪心,隱隱苦笑一聲,男子尤自低喃“…傻蘭兒,你竟不知朕,隻是為了、激你罷了……你若是不想去,朕自會妥善處理,斷不會…平白讓你受了此等苦楚……”男子說到動情處眼圈隱隱泛紅,聲音嘶啞又無望“你倒也真舍得就這樣杳無音信……就不怕朕不管你的明兒?……”說到這裏自己都不置可否隱隱一笑:罷了……本是平日逗她的借口,如今真的離開了,自己估計疼明兒都來不及,又怎麼會棄了她的兒子,畢竟那是他五個兒子中最為看重的一個,倒也不僅僅是因為生母是他最為寵愛的皇妃,更因為那孩子天資聰穎,自***有異於常人之處。眼看著太子一天比一天驕橫,其所作所為已經逼著睿寧帝顧不得昔日結發夫妻情誼,隱隱想要廢了這不爭氣的大兒,而明兒,就是此時睿寧帝最為看好的皇子,隻是失了生母庇護,他保不準她那尚且年幼的稚子能否在這陰狠冰冷的後宮之中生存下去。縱使他貴為一國之君,可一手遮天,卻也斷不敢保證明兒一定會在自己的羽翼下安然無恙。蘭,你就這樣狠心,連明兒,也不顧了麼……或許這是朕和你,今後僅有相連的血脈了呢……
側頭黯然看著窗外行人繁華的鬧市,眼眸哀傷遮掩不住:饒是自己不顧母後話裏的阻攔執意出宮追尋,也沒有追上那去意已決的女子灑脫無謂的背影……緩緩收了手,修長的指尖赫然一道猙獰的血痕,無謂淡然一笑,怕是太麻木了罷,竟絲毫感不到痛楚……
再次看向窗外的眼眸逐漸恢複昔日的冷清:蘭,既然佳人已去,那朕便定然拚盡全力護爾安好,定不會負了你,一片苦心……
男子冷然出聲:回宮。隨後緩緩閉了眼,心底深處的哀傷被強自按壓下去,取之而代的是男子一如既往喜怒無常的漆黑眼眸,陰狠,冷厲,果敢異於常人,一如暗夜裏伺機而動的黑鷹。
已是夜靜人深的黑夜,禦書房外不時有幽暗的人影閃過,映在屋內尚還亮著的燭焰下,襯出幾抹模糊飄閃的光影。寬大的沉香木上身著月白單衣的男子仍舊低頭伏案,隨意披散的長發被一根玉質青冠束起,男子冷俊的側臉看不出任何表情,好看的薄唇緊抿著,眼眸專注注視著手中已被他批改地密密麻麻的奏折。不時圈點勾畫著。此刻偌大的紫禁城已是黑幽幽一片,偶有幾盞宮殿的燈光還亮著,隻那後宮幾位妃子,一心癡念著她們那尊貴高傲的夫君能想起,來她們宮中看看。卻不知她們心心係著的男人,已把心交給了天下和她。
禦書房皇帝貼身太監小桂子急匆匆挑開門簾,準備跨進來時卻猶豫了一下,躊躇著是否應該跟聖上回報這件事。還不等他思慮周全,睿寧帝已經冷然出聲:“何事?”小桂子暗自咬了咬牙關,隻能如實回稟道:“回、回聖上爺,敬事房派了人來,說是奉了太後娘娘-的旨意,請聖上爺擇宮…安置……”說到最後聲音已然低了下去,垂首暗自腹誹這太後娘娘-的不識時務:聖上爺自從蘭皇妃娘娘離了宮,心就沒定過,整日隻知批閱奏折,悶在屋裏就是一整天,時常徹夜不眠,幾天下來眼眶就泛了青。看得他們這些奴才都有些不忍。別說後宮,除了上朝,就是出個門散散心幾乎也是少見。倒也難怪太後娘娘擔心,可這哪是逼聖上爺去後宮就能解決的,聖上爺的心病,還需心藥才能醫啊。
如此想著麵上卻依舊恭恭敬敬,不敢動彈絲毫。良久才聽到睿寧帝放下筆,漫不經心應了一句:“那就去蘭皇妃那兒吧。”此言一出,殿內頓時安靜下來,睿寧帝恍過神來,眼底不禁有些酸澀:如此割舍不掉……蘭,你真的,成為了朕生命裏不可分割的一部分啊……
想起前幾日軒王爺秘密回稟了自己一封奏折,是關於柔然國的寒景帝,傳言其獲得來自安陽國的蘭佳人,愛不釋手,特進封她為蘭美人。整日隻知與她把酒取樂,醉不思蜀。記得那天軒王爺一邊回稟一邊抬頭,看著自己有些欲言又止,自己讓他趕緊把想吐的吐出來然後就滾,他最終還是說了:“離,即使搶回來,也是寒景那混蛋的人了,你、還要嗎?”當時自己怎麼回答的?睿寧帝嘴角冷冷勾起一抹笑,望向窗外眼眸幽深掩不住哀戚:“你能把一條胳膊卸下來不要嗎,你能把一條腿割掉不要嗎?這些年來,蘭已經成為朕生命裏不可分割的一部分,想要割舍,絕無可能。”
念此終是心生疲憊,閉了的漆黑眼眸隨即銳利睜開,一腳踢翻身前的沉香木桌,隨即冷哼出聲,轉身離去。留下一屋子的侍從麵麵相覷:那桌子抬進來時用了八個侍衛,而此刻聖上爺隻用一腳,便已踢飛……小桂子歎了口氣,指揮侍從收拾著,自己轉身去回稟那敬事房的人,怕是要拂了太後娘娘一番苦心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