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個少年死的時候瞪大著一雙仍舊清澈的眼，那還沒被世俗的黑暗玷汙卻要先染上血色的眼。是有著不甘吧？或許還有著如他一樣，對未知的死亡的恐懼……
    機械的揮動著自己的長劍，刺入、拔出，再一次刺入、拔出。然而腦海中，那個孩子的麵容卻始終揮之不去。他突然明白了他們的熱血從何而生，無所謂功名，隻是為了自己，為了國家，亦或，為了自己心中不知名的渴望？說白了，他們和他不一樣。他來到這裏，隻是單純的為了功名罷了。聞人岐還記得，自己初來此地，一個將軍告訴他，一個滿心功名利祿的將軍不可能有勝仗，當時他嗤之以鼻，而如今，他卻是信了。
    不知過了多久，他似乎早已麻木。恍然間，眼前的血霧散去，隻剩下了遍地殘肢，令人作嘔的腥氣衝鼻。他也渾然不覺。
    結束了？
    他望了望四周，一片靜謐。
    結束了吧……他是……活下來了吧？
    直到此刻，他終於明白，無論身份，生命在虛無間都是平等的。隻需要一瞬，你可以奪走別人的性命，也可以被奪走性命。戰場衝蝕著博大，卻也是最自私的所在。他突然開始回憶，回憶起開戰前那震耳欲聾，響徹了荒漠的嘶吼，想起了他們的振奮，想起了自己身邊同樣騎著***先鋒……不知有幾人，還屹立於這片修羅場？他轉眸搜尋，卻無濟於事。扔掉了手中的長劍，撥馬回奔。他見到，有幾個人跟著他一起策馬，他卻不語。他隻知道，此時此刻，他真的活下來了。
    “多虧了左軍先鋒營，我們的大軍才贏了這一仗！”說話的是一個副將，他說的中肯，其他幾位將軍聽了也頻頻點頭。此次左軍先鋒幾乎全軍覆沒，但是卻為大軍贏得了時間，同時分散了敵軍的注意力，可謂是最小犧牲。“左軍回來了幾個人？”良久，那坐在帥位的老將軍才緩緩開口。此言一出，軍營中都靜了下來，剛剛發話的副將李辰軒終於硬著頭皮開口：“回老將軍，左軍先鋒營兩千餘人，僅存一位八品先鋒，和士兵一百二十三人。”
    軍營中更是沉默。
    “回來的軍士都要重賞！”老將軍淡淡的說道，他也是被這個數字深深震撼。兩千餘人牽製了蒙古兩萬軍隊，拖了整整一炷香的時間。所謂奇跡，也不過如此吧？“不過，李副將所說的先鋒，身在何處，又是何人？”李辰軒見老將軍不糾結此事，也鬆了口氣，回答道：“回將軍，這位先鋒正是常酌侯聞人岐。”
    “啪——”不知是誰的茶杯摔碎，卻無人計較。老將軍猛地站起來，聲音有些顫抖，“你說是誰！常酌侯，聞人岐？是那傲寧侯的嫡孫！”
    聞人岐卻不在乎，在自己的營帳中換下了沾滿了血的裏衣，忍著痛清理了傷口，也就將就著上了藥。披散著發，卻當真是衣冠不整。或許是太疲憊，他不曾聽見那急匆匆的腳步，轉頭見了，卻發現自己的帳中站了大大小小官職的將軍，一時間愣在了原地，甚至忘記了拉好衣服……
    眾人麵麵相覷，一時間尷尬極了。“咳……呃……我先換好衣服……”聞人岐本就是貴家公子，自己的身子就連父親都沒有見過幾次，更別說這些本就不相識的男人。說著不等他們回應，便急匆匆的進了內室。
    “老將軍，蒙古掛上了休戰旗，這……”老將軍正覺得尷尬，聽此，不由鬆了口氣，淡淡道：“休戰！整頓軍容，更重要的，是撫慰左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