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卷 相離 第五章 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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深秋的風,已帶著陣陣嚴寒。一轉眼又過了兩個多月了。
流年總是這麼無情,放肆的撕碎了一切後,再任其自然、不聞不問,徒留了滿目狼藉…
掙紮著從床上坐起,伸手扯開厚舊的窗緯,恰是一個暖陽天。纖陽跳躍,微微有些刺眼。
“小小妹妹,我可以進來嗎?阿婆說讓我扶你出去走走,她說大夫說要多運動才會身體健康,病好的快哦!”木門外傳來響亮幹淨卻略顯童真的男聲,伴隨著一陣咚咚的敲門聲。
“好,謝謝大康,我這就出去走走。”踱步下床,伸手抽出門栓,扯出了個略帶勉強的微笑。
大康是個心智才十多歲的孩子,盡管他有著二十歲的軀體。阿婆說小的時侯他家裏很窮,他爸媽都外出打工,後就了無音信了。大冬天的,生病了高燒四十度卻沒錢給他看病,就隻能一直拖著。等到後來有好心人請來了大夫,終於救了他一命,但心智上他卻永遠都長不大了…
“嘿…不用謝!應該的!阿婆說我是男子漢,是哥哥,要幫助、照顧好小小妹妹!”男子忙靦腆的說道,憨厚的臉上滿是淳樸的笑容。
哥哥…聽聞此語我不禁微微冷笑,我林筱這輩子哪有那好命還有個哥哥。後來的那兩個,一個就那樣狠心的拋下我走了,一個…是不死不休的折磨。如今竟又多出來了一個……我林筱命賤,要不起!
似是察覺到我莫名的怒氣,大康逐漸收起了他的笑容隻呆呆現在門口看著我,臉上糾結著疑惑、擔憂。
我怎麼能不恨呢?我怎麼能在經曆了這些痛苦後還能一笑而過,然後對自己說“我無所謂,我毫不在乎…”呢?我林筱從來不是聖人,我小肚雞腸,我自私自利,我麻木無情,我怎麼能做到?
所以我便由著自己放縱著無由的怒氣,無視他無辜的表情,冷冷地越過他本欲攙扶而伸出的雙手,決然地推門而去。徒留了腐朽的木栓還掛在老舊的門上搖搖欲墜,哐當作響。不知在為誰喧囂著不平。
然而剛走出門,便被迎麵而來的一陣寒風凍得瑟瑟發抖,頭腦瞬間清醒了些許。是我做錯了麼?…仰頭望向遠方灰暗的天空,用力忍住了欲奪眶而出的淚水,然後咬咬牙死命逼迫著自己,迎著寒風走了出去。斜眼輕蔑寒風,你怎麼會懂,我也有我那該死的驕傲!
一晃眼,這一個上午我便在漫無目的地閑逛中度過了。沿著枯草叢生的小路,糾結著自己莫名的情緒,將這個村子逛了個遍。這真是個貧困的地方,放眼望去便隻有零星散落的幾家土房,傾頹的泥牆上斑駁著枯萎的藤蔓,層層纏繞一如糾葛牽絆的人生。
還留在此地的大多是行動不便的年邁老人和年幼的孩子,多數的成人都出去外省打工去了,也有的出去以後既再也沒有回來了。我以為這該死多麼悲苦的一個村子,然而一路走來卻發現,他們仍舊生活的很平靜、安詳,少有人臉上顯出不愉的表情。我忽然地不知如何來判斷這裏的好與壞了,它沒有城市的繁華多彩,卻也少了那份喧囂與嘈雜。像一口貧瘠的枯井,永世無波。
自五歲時外婆走了,進入了那個富貴一方的家庭,我便以為此生再不會回到這般過著清苦日子的地方。可是,畢竟天意弄人。最後我卻是用盡了生命來逃離那個繁華的黑洞,終是又落去了這口枯井。